靖历十年,右相郭谦以稳定朝纲为由请立太子,当大家都以为他要推选皇孙林桢之时,他以祁王的政绩推选祁王。
却遭到其他朝臣的反对,左相认为立嫡立长乃是圣贤祖制,如今景王乃是长子,况且政绩也实属不错。
至此,朝臣就太子人选一事争执不下。
直到靖历十年八月,靖帝以“皇孙年富,世嫡之子,子殁孙承,适统礼也。”立林桢为皇太孙。
法华寺,禅房。
“一手以退为进,面上推选祁王,不过是把祁王摆在了风口浪尖的位置。圣上也猜得到他的用意,但他说的这些却正是圣上忌惮的地方。” 方度坐在蒲团上,平静地说道。
“如此看来与我们之前所想的倒是没有什么差别。”另一男子坐的并不规矩,撑着脑袋说道。
此人正是额谨。
一个月前,方度似是想到了什么,唤狄笛带着额谨一同前来。
“能与忠勇王把酒言欢的,唯有前朝宣靖王,也就是如今的维拉盟主部落首领帖木尔,二人不打不相识,乃是莫逆之交。但施主这年龄实在对不上,却又能让忠勇王青眼相加,不出意外便是帖木尔之子。可有说错?”方度看着额谨。
“若是我这么明显你们还未得知我的身份,那我称为眼瞎也不为过。”额谨没有否认。
“如今北面三部,丹代占据高原地区,自诩正统,一心想一统草原再南下拿下我朝;三卫占据东面那一小块地区,受我朝指挥,向我朝进贡。帖木尔是既不想受我朝指挥,又不同意丹代南下才分裂出一个维拉。”
“父亲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初就不同意将两族划分至此,但是他们一心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结果可想而知。你知道的,草原人崇尚武力,亦崇尚自由。如今父亲手底下,皆是些老弱妇孺,抑或是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年幼妻儿之人,他们爱着草原自由的风、奔驰的马和那广阔的天地。”
“所以你来这里是想寻求合作?”狄笛出言。
“没错。”
“合作应该去找当今圣上,而非贫僧。”
“靖历七年,贪墨案,牵扯百余位官员,其中不乏户部尚书这种重臣。次年五月,同知詹事院事因僭用龙凤之事获罪赐死。靖历四年,诚意伯辞官归乡,靖历八年,身染寒疾,左相尊圣令携御医前往,次年二月,诚意伯感戴圣恩,回京面圣,却于归乡后两月内亡故。这一桩桩、一件件,也不必我一一细说,初闻只觉圣恩深重,为民谋求福祉,若是细想想……”
方度和狄笛自然懂额谨未说完的话,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便是死罪。
额谨话锋一转,“景王墨守成规,代王生性愚钝,皇长孙一直被养深宫,继承了其父性子,性情敦厚、为人和善,却实在不适合做一个帝王。唯有祁王,文韬武略,乃帝王之相。”
此话一出,狄笛赶忙捂紧了额谨的嘴,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一下,见周围没有人方才说道:“你这是不要命了?你死了便罢了,可别让我们为你陪葬。”
额谨看着狄笛恼了的模样,眼里却笑意更甚,一双含情眼看着狄笛,眸光流转。
等狄笛放下手,额谨笑着说道:“若是黄泉路上有你相伴,倒也不算寂寞。”
狄笛再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便往方度那边走去。
方度看着额谨这个样子,内心突然有些怅然,狄笛自然是将额谨的话当做玩笑,他却从他眼中看出一许深情。
“你倒还算坦诚,这话当着我们的面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方度对着额谨说道,也不再囿于“贫僧”和“施主”的称呼,“也不怕我们捉了你去换取功绩。”
额谨道:“此处又无其他人,空口白牙何至于信了你,若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倒也无话可说,你二人定也要惹来猜忌,合该是一条船上的人。”
方度此时也不知道额谨对他们的信任来自何处,只不过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倒是安心了不少。一来,维拉势弱,它与丹代势如水火,几次斗争下来,虽不能说是惨败,但都是得益于帖木尔和手下几个大将运筹帷幄,的确是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
想到这里,方度不着痕迹地撇了一眼狄笛,索朗将军也在帖木尔旗下,光是这一点也足够让方度信任维拉部落了。
再者,他始终相信当年玄清和尚相面时说的话,如今这心底的野心已然恣意生长。
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方度也不避讳,“皇长孙最像先太子,二人性子敦厚和善,若说圣上这些年对朝臣的举措是对这些人的不信任,这只怕不过其中一个原因罢了,他不过是怕自己百年以后,以先太子的性子,镇不住这些老臣,还不如自己为他清理朝堂。先太子怕是也知道圣上的想法,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帝王实在不够杀伐果决,这才郁郁而终。圣上自是知道祁王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但是如今这朝堂上的争执便让他不得不面对的一点便是,他若想王朝百年不衰,避免将来争执四起,兄弟阋墙,他一定会确立一条皇位继承的规则,那便是嫡长子继承制。这场朝堂争执怕是不久就会落下帷幕了。”
狄笛和额谨自是认同方度所言,额谨补充说道:“如今靖帝精神矍铄,不出意外的话,也能看到这皇孙羽翼丰满之时,那时把这大靖完整地交到他的手上,再有祁王辅佐,倒也能开创一个盛世。”
“不出意外的话?”狄笛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是说郭家,如今这急匆匆地催圣上定下储君,怕是在暗戳戳地搞什么小动作,圣上虽然心里知道,但是以稳定朝纲为由推选太子又让圣上实在无法拒绝。怕是储君定了,郭家和圣上表面的和谐就要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