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兵部,招呼他的便成了两位侍郎。前些天还高高在上的两位侍郎,今日便变得既亲切又善谈起来。韩宁也不反感,总比他枯坐着等有意思些。这样在兵部消磨了近两个时辰。午膳只用了一些点心,茶水也未敢多喝。
临行前李尚书怕他紧张,还给他交代了些面圣的要领,才领着他进了宫。
韩宁其实并不紧张,当年中武进士时他便进宫面过圣。五年的军旅生涯更是把他的心性磨的比石砾还要粗糙。
等入了上书房,韩宁才觉得有些奇怪起来。一般皇帝接见朝臣或者使节,都放在勤政殿。上书房则更像皇帝的私人场所。
韩宁虽然奇怪,却也来不及多想。太监已提着拂尘出来宣召。
待进了上书房,磕过头道过万岁。韩宁站起来才意识到除了皇帝,这里还有别人。
但他不敢有多的动作,当务之急是要先将述职文书递给皇帝参阅。待太监从他手里接过文书递给皇帝,他才有功夫扫一眼那人。此人穿着绯色官服,竖着玉冠,身量挺的笔直。韩宁微微蹙眉,总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
这是时,那人也微微斜侧了身体,没什么表情地睨了他一样。
韩宁眼珠蓦地放大,不是林昀是谁。
皇帝已看过了文书,见此笑出来:“韩将军,这位认识吧。”
韩宁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作答。
林昀道:“我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你的打的,韩将军现在装不认识我可来不及了。”
韩宁头大如牛,这罪名落下来,他这小小的从三品归德将军,哪里挨得住。
谁知皇帝却笑起来:“太子跟我讲起,说小昀被人打了。起初我还不信,这小子可是这京里的土霸王,前两年演武会的魁首都是他,只有他揍别人,还能有人揍的了他?没想到宣过来一看,还真是被人揍了。”
韩宁试着揣度圣意,不知道该是认了这个罪还是不认。
林昀斜过来瞥了他一眼,又无声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韩宁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竟也信他应了下来。
他头磕到地上,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末将惶恐,伤了林公子,末将愿赔罪。”
“不必紧张。”皇帝拾起文书,沉吟道:“西北军果然人才辈出,你很好,朱凛有心了。朕今日便封你为云麾将军,今秋的演武会你留下来参加。也让朕看看你们西北军是不是个顶个的能打。”
林昀不服气道:“陛下。”
皇帝只是瞥了他一眼,林昀只好闭嘴。
李尚书回过头来,朝着韩宁咳嗽了一声。韩宁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磕头谢恩。
官升一级,从此迈进正三品的大门。可这恩赏居然是这样来的,韩宁心里也不是很有滋味。
李尚书朝皇帝拱手一拜,喜笑颜开道:“我西北大军人才济济,朱大帅可谓是劳苦功高。听闻朱大帅只有一女,如今也已到了可许人的年纪,若是陛下特赐天恩,与她一门好亲事,想必朱大帅在西北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韩宁闻罢,蹙紧了眉头。堂堂兵部尚书,怎么做起拉皮条的事情来。抬头正要说话,林昀已一眼盯住了他,朝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林昀懒懒道:“朱时微那丫头可凶得很,这京里谁不知道啊,谁敢娶她这个母夜叉。”
李尚书摇了摇头:“陛下许婚,谁敢不应。”
皇帝没有任由二人在面前争执,摆了摆手:“此事我已知道了,不急着,皇后近日事忙,等她闲下来再去烦她吧。”
林昀脸色冷下来,知道皇帝已定了主意。韩宁见林昀不说话,心中大急,总不能他进一趟京,朱家女儿就这样被莫名其妙赐了婚,等再回西北,他怎么向朱大帅交代。
正要说话,林昀已先抢了白:“陛下可不要偏心啊,咱们云君也到年纪了,您可得把把眼,这大好儿郎可得先紧着我们云君先挑。”
皇帝闻此才又笑了出来:“这你可放心,缺谁也缺不了云君的。前阵子太后也还提起来此事,皇后和贵妃也说要办菊花宴,让那些青年才俊都参加,她们要好好挑一挑。”
话题这样一带过去,皇帝也便忘记了朱时微的事,开始和林昀谈起菊花宴来。李尚书冷眼瞧着,知道时机已过。他尚书的位置坐了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韩宁插不上话,好在皇帝已不再提起赐婚之事。他站在李尚书身后,直到皇帝和林昀话都说完了,吏部的官员在外面候着,他才一道退了出来。
李尚书与林昀并不对盘,甩甩袖子就走了。韩宁正要跟着,林昀已叫住了他:“你老跟着他作甚,你又不是他们兵部的。”
韩宁这么一顿,李尚书已远远走了开去,并没有等他的意思。韩宁也认了,索性停下来,抿着嘴:“我跟着他进宫的。”
“他可没管过你。”林昀抱拳走到他身侧来,与他边走边聊,“这厮坏的很,没听见刚刚是怎么算计你们大帅呢。”
韩宁拧着眉头,忧心忡忡。
“你呢,先别想这事了。想想演武会吧,可就半个月的时间给你准备了。”
韩宁嗯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他:“要准备什么?”
林昀冷笑一声:“你呢,最好如我所说的一样能打。不然演武场上就只能被我一顿胖揍,到时候你这个三品云麾将军,不仅脸面尽失,还只能瘸着一条腿回西北了。”
一次面圣下来,韩宁已经想明白,兵部突然的奉承并不是因为想起来西北军的好,而是因为林昀挨了一顿打,让皇帝看到了他。兵部不过是顺势而为,韩宁真正该感谢的是眼前之人。
“多谢你。”韩宁颇为诚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