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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里依旧熙攘,沈欢欢走在街头,难免多了些灰溜溜的意味。
雨落忍不住道:“姑娘,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竟然就这样将咱们给赶出来了,你且吩咐一声,我让雨晴将那叶公子也给绑回山寨去!”
沈欢欢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还绑,再绑回去,只怕我爹就要剁了我。”
说起这个,雨落表情也垮了下来:“姑娘,如今你跑了倒是轻松,寨主那里咱们可说不过去呀。”
她去年秋日就下了山,如今被赶出林宅,她除了身后这两人,是身无分文。
更别说还有上京的婚约。
她一跑五个月倒是快活,但她爹必然是同楚桓王再三说情,现下玩也玩了,到底是不能再逃了。
雨晴问:“姑娘,那如今咱们该去何处?”
沈欢欢思忖了半晌,才道:“……雨落,你跑一趟,将这银票送回楚府。再寻一匹快马,返回蜻蜓山,同我爹报个平安,说我执意要退婚,求他写一份退婚书来。我与雨晴前往临安,赶赴京城,先退了婚事再说。”
雨落应道:“是。”
……
从扬州到上京,必然是要先去临安的,两个人几近身无分文,好在都是练过功夫的,不怕脚程远。
等两人到了杭州,实在是说不上光鲜。
她们寻了个茶楼歇脚,盘算着这样走到京城得要多久。
沈欢欢心头发苦,正品着茶,却听见身后一声惊呼。
“恩人!”
沈欢欢脊背一僵,不用回头,都能猜出来背后的是谁。
发苦的药味,自进茶楼的那一瞬间,她就闻了个全。
她微微偏头,果真见楚歌倚门而立,皙白如玉,盈盈一双笑眼,温温地盯着她。
沈欢欢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好巧呀,楚公子,听说你到处说我讹了你一千两?”
来人神情一愣:“此言何意?我病了多日,今日才醒了过来,实在不知外面到底有什么谣言.....”
见他这个神情不像是说谎,沈欢欢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思忖了良久,到底是信了。
反正她确实是讹了这人一千两,也怪不得别人造谣。
楚歌倒也不怕生,见沈欢欢没有再怪罪他的意思,就迈步坐在了沈欢欢的对面,将那一千两银票推了回来,温声道。
“恩人救我一命,本该受之以禄,如今却遭受这些流言蜚语,实倒确实是我的过错。这银票本也是我的歉意,今日你收着便是。”
沈欢欢摆了摆手:“说借便是借,你既借了我,我还了你,也便算是你还了恩。此后,你我不必再见了。”
话音刚落,她又觉着不对。
这是她未婚夫的弟弟,改日上京,还是要见上一见的。
到时候该如何说?
说她是恩人?
只怕楚桓王听罢,操起当年大刀就要来砍她。
放眼天下,除了她沈欢欢,谁还敢绑架这位二公子?摆明了就是算计他的银钱——
她略微沉吟,对上楚歌失落的眉目,又拐了个话弯:“不过,你我也是有缘,竟然能在临安又见。”
楚歌接着话:“我身子不好,兄长命我早些回京休养,这才路过临安。恩人是要去何处?”
沈欢欢眨了眨眼,暗示了一句:“去上京。”
楚歌笑意深了些许:“既是同路,不妨恩人便与我等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沈欢欢被他喊得心虚,再三勒令:“莫要叫我恩人,我可受不起。”
楚歌见她当真不喜,也就识趣地不再称呼,只邀请道:“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姑娘孤身上路也不安全,便与我们一同前去吧。”
现下沈欢欢带着雨晴,身上又没有盘缠,前去京城也属实困难。她本就没打算推脱,便故作客气地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公子了。”
沈欢欢托着下巴,又询问了两句,一行人便收拾准备启程了。
临行前,楚歌离得近,又问了一句:“姑娘,这一路山高水长,可否斗胆问一问芳名?”
日光盈盈,照他眉目万分清隽,通身矜贵雅正,分明还在病中,可那双眼睛落在沈欢欢身上之时,又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幽深。
青天白日的,沈欢欢背后无端一凉,再抬眼之时,却见楚歌神色无虞,仍旧亲和泰然。
她心头古怪,却也没有多想,便笑道:“你叫我欢欢便好。”
“欢欢么。”这三个字在他唇齿间转了一圈,轻柔得不像话。
沈欢欢本也是个没皮没脸的性格,被他这么一叫,竟觉着身子都酥酥麻麻起来,很有些不自然。
她别过脸去,等耳尖红晕散去,才轻咳一声:“走吧,赶路吧。”
楚歌躬身引着她上了马车,又命人送来了床褥熏香,好生布置了一番,马车才缓缓驶动。
沈欢欢长舒一口气:“还好碰见了二公子,要不然,咱们还没退完婚就累死了。”
雨晴深有同感,便疑道:“这样看,桓王府倒也不差,姑娘缘何不嫁呢?”
沈欢欢唇瓣微动,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情愿嫁楚歌,也不愿嫁楚璃。”
雨晴没听清,还想再问,沈欢欢已经抱着枕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