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锦鱼写她的孤,写她的独。她是人人称赞才学绝伦的姚司籍,是受百姓爱戴的姚司籍,是年少有为,是万千女子的梦想。但她独独不再是姚锦鱼。
“小时候的姚锦鱼可以站在她喜爱的太子哥哥身边,拉着他的手嬉闹,但是长大后的姚锦鱼不能了。她站在他的身后,永远站在他身后,只能站在他身后,恭敬称他一声陛下,不能再有分毫逾矩。”
“因为姚锦鱼是臣,必须是臣,只能是臣。”
这是姚锦鱼写下的话,她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是臣子,必须是臣子,只能是臣子。所以她举荐家世优渥的徐静姝为后,在江泊眠质问的信件来时又悲又喜地写下姚司籍想说的话。
她悲自己难言的感情,她喜江泊眠心中有她一席之地。“望陛下早日立后”,这是姚司籍想说的,却不是姚锦鱼希望的。
封后大典日期定下的时候,姚锦鱼终于松了口气。她不担心江泊眠孤独了,镇国公势力庞大,能镇住朝中不少尔尔之辈。
但是她很难过。
她想到年少时和江泊眠的约定,他娶,她就一定嫁。少年不识愁滋味,总以为万事都能够像心中所念一样,但是长大后却发现这世间尽是不如意。她和江泊眠,永远都不会有可能的。
姚锦鱼看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她回到了江南。
那是孩提时候的江南,有祖父的江南。前几年受水患,姚锦鱼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长堤是她主持修建的,于是她托人在她死后把她埋在这附近,向着京城的方向。
身葬江南,心向京。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我真胆小,到死都不敢说出那几个字。古人远在千山外,难再见,再难见。来世不要再遇见你了,太累、太苦、太痛了。我想抱你,太子哥哥。”
这是姚锦鱼的绝笔。
江泊眠早已泣不成声,这一字字都像尖刀一样扎进他的心里,然后生生剜出来一块肉。他疼的没法呼吸,每一次都好像要了他的半条命。
也许他们的相遇本是无意,但是后来的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一张大手在背后操控,压的他们喘不过来气。如果没有那篇《永州治水论》,那也许姚锦鱼的艳艳才学就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被诏为太子伴读,终日囚在这深宫之中,也不会入朝为官。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一个官家小姐,在父母膝下承欢,然后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哪怕姚锦鱼不在他身边,哪怕姚锦鱼从来不认识她。她至少快乐。
这场相遇,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些隐忍的感情,那些数十年不能开口的感情,最终都埋于厚雪之下再难吹散。
江泊眠想到了除夕夜上姚锦鱼的笑容,那是她在告别吧?
江泊眠只是短暂地颓唐了一两天,很快他就又重新打起精神处理朝政。姚锦鱼已经帮了他很多了,她很累吧,以后都可以好好休息了。姚锦鱼希望江泊眠能成为一个圣明的君主,贤能德政。
他不想让姚锦鱼失望,更不想让自己后悔。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那些永远的遗憾。
“陛下,锦鱼太聪明了。从我们一起读书那会就是。”赵无恨说道。
江泊眠苦笑着摇头:“我多希望她能蠢笨一点,不要那么清醒,万事不要看那么通透。”
“陛下,人人都期望无恨,可是万事不可能没有遗憾的。”
希望我们来世都能做普普通通的人,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权利加身。
只要守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凡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