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淮南到了雨季。
前日回来了个人报信,说张海楼已经找到了钟离国的都城位置。
来报信的叫张应锋,平时话很少,但做事严谨,因为和张起灵一同长大,是坚定的“太子党”。算是张玉言看着长大的,和她关系还不错。
据张应锋所说,他们在张玉言醒来的那天早上出发,出了城后按照族长确定的路线和范围,分了两队人,一队往西一队往东。张应锋跟张海楼和张应宁一队,从临淮出发顺着淮河南岸宽度四里的范围内,往东探索,前三天探索了七里一无所获。
当天晚上抵达了一个小村庄,在村庄借住了一晚,打听了一些情况。村庄仍属于临淮范围,村民说东面的田里种庄稼是经常会发现一些陶片。第四天他们去探查了一番,发现陶片表现出的特征基本属于唐代的器型,又在周围搜了一圈发现了一些残砖,因此确定是唐代的濠州城遗址。
第五天继续向东五里,出了临淮地界,到了另一个村子借住。这个村子叫霸王城乡,又名土城乡。张海楼觉得这个村子的名字很特别,众所周知,历史上的霸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西楚霸王项羽。问了村民,村民说是项羽昔年筑城屯兵之所。
项羽早年跟随叔父项梁在吴中起义反秦,项梁阵亡后他率军渡河救赵王歇,于巨鹿之战击破章邯、王离领导的秦军主力。秦亡后称西楚霸王,定都彭城。鸿沟和议后刘邦撕毁条约,项羽于垓下兵败,后一路退至乌江自刎。
垓下原属固镇,由蚌埠三司所辖。民国三年废三司,归淮泗道。如今位置在淮河北,而这个霸王城在淮河南。即便项羽兵败路过,身边也无多少兵士了,又怎么可能在此筑城屯兵。
霸王筑城大概是以讹传讹,但城池之传应当不是空穴来风。
第六天,张海楼三人将霸王城乡附近搜查了一遍,在村子东面约二里远的地方发现了数座高大的土堆。三人对其中一座土堆进行了解剖,土堆是杂土,无明显分层,并非天然形成的,甚至还发现了版筑的痕迹,可以确定是残存的城墙遗址无疑了。
春秋战国至秦汉魏晋,国家大型建筑如城郭殿台,均采用版筑法夯土墙。而钟离国都城作为淮南地带的重要城池,从春秋一直沿用到秦汉,至后期人口发展才逐渐废弃,另建了濠州城。
张海楼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找到了钟离国的都城。他根据现存的土堆位置,定点绘制出了钟离国都的布局:东西长三百六十米,南北偏长三百八十米,非常小的一座都城。整座都城基本裸露在地面上,被破坏的较为严重,三人又花了五天的时间将城址搜寻了一遍,除找到一个带有“童鹿”字样铭文的印章外一无所获。
“童鹿”即为“鐘離”,至此可以确认此地为钟离国都所在。目前张海楼和张应宁正在都城遗址的周边寻找钟离国的君王墓,让张应锋回来送个信,顺便也通知一声张起灵,找到了钟离国都。
或许是被一连几日的阴雨天气影响,张玉言的情绪不太好,总有些惴惴不安,因此当张应锋要启程去通知张起灵时,张玉言提出要和他同行。
只是把张起灵三人找回来,一路上没有危险,当然主要还是张应锋一个人打不过张玉言。
在这个年代最方便的交通工具还是马,先去驿站买了两匹马,而后西行。
两人先去凤阳县,这是淮泗道的治所所在地,离临淮大概有二十里路,一个小时左右便抵达目的地。张应锋说他们的约定是每过一个城镇在邮局或者信客处留信,以确定位置。倘若在县城邮局没有留信,便说明还没过凤阳。
张应锋找到邮局报了号取信,信中所述在凤阳只发现了中都城旧址,因此继续向西去蚌埠。
两人再度启程,一个小时后又抵达蚌埠,在蚌埠邮局取信得知,张起灵三人一无所获继续西行去马城镇。
张玉言想要再次出发,但是张应锋说南边有乌云飞过来了,接下来可能会有大雨,而且马跑了四十多里路没休息也累了。于是两人找了间驿站休息。
晚间果然下起了大雨,雨来的很急,到了深夜也没停反而更急了,像是泼水一样。张玉言一夜听着雨声没能睡好,第二天雨势稍弱便起床了。把张应锋摇醒,“张起灵事先规划的路线是什么?”
张应锋很快清醒了过来,“沿淮一带的聚居地。”
说完他似乎也发现了,转头看了看外面还在下的雨,“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淮河水位。”
“我们一起去。”不容张应锋拒绝,张玉言下楼退房,将马牵出来。淮河最近的地方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只有十几里,不到一个小时便赶到。
淮河两边有堤坝,张玉言能通过反光来判断水已经漫过河岸,却不知道深度,让张应锋顺着堤坝攀下去,问道,“上升了多少?”
“从堤坝上部的高度推测上涨了二十七米左右。如果过几日雨停的话,应该没有危险。”
张玉言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安了,淮河上涨的水位让她想起民国时期淮河发生了一次全流域性洪水,由长历时、大范围连续暴雨所造成,干支流洪水遭遇,淮河上游及中游右岸各支流洪峰接踵出现,中游左岸支流洪水又相继汇入干流,从而出现长达两个月左右的洪水过程,淮河沿线长期处于高水位状态,淮北平原大片地区洪涝为害。里运河大堤溃决,淮河下游地区沦为泽国。
“会有洪灾。”张玉言翻身上马,“不能耽误,回县城通知道署,然后通知下游的海楼。”
张玉言察觉的张应锋似乎还想说什么,“现在情况很危急,找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听我的,可以吗?”
“那族长他们怎么办?”张应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