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十多天的县试终于落下帷幕,在这个最基础的考试中,大半多数的学子书生纷纷都折戟沉沙了,一千多人的学子书生最后只通过了一百五十余人。 朱平安从第一场至最后一场放榜,都是名在甲榜。 犹记得最后一场放榜时,大伯朱守仁等人瞠目结舌,若不是同乡三人也都通过了此次县试,怕是他们会闹到县尊那里去。即便这样,几人还嚷着县尊不公,为何他们饱读诗书却仅是乙榜,偏偏朱平安这个被蛇咬闻啼鸟的吃货高居甲榜。 县试放完榜,留在客栈的都是高中榜单的学子书生,县试不设鹿鸣宴,于是这些人就自己在客栈庆祝起来。客栈里一片诗酒趁年华,学子书生一个个放浪形骸,且饮且唱,就像我们曾经高考完一样。 大伯朱守仁及同乡几人坐在一张桌上,庆贺三人通过县试,酩酊一场,带着几分醉意商量着明日启程去州郡的事情。 朱平安一人坐在大堂靠窗的桌上,被众人隐隐的排斥着,大堂内没有人认为朱平安的才学能通过县试,即便每次张榜众人都会被打脸,但还是乐此不疲的坚持己见。 大抵这就是文人相轻吧。 府试是在四月间进行,现在已是二月末了,加上路上的时间,已经没有时间回家了。 朱平安此刻不由得想念起家人了,木讷的父亲,泼辣护短的娘亲,憨厚的大哥,甚至家中的功臣—那头大黑牛。 客栈中弥漫的全是酒味,往日顾念形象的学子书生此刻也都不再顾念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一个个大着舌头撩着袖子拼起酒来。 “来来来,我们的甲榜大才,共饮此杯。” 一个晃晃悠悠的同乡,拎着一壶酒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就给朱平安倒了一杯酒。 朱平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话尚未出口,那人就大着舌头接着说: “你要是不饮此杯酒,那就是看不起我。” 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你呢,朱平安真的很想这么回一句,可是这话又不能说出口,十几双眼睛都盯着看呢。 任你诡计多端,在这群喝高了的人面前,也没什么卵用。 大伯朱守仁以及其他乡人也都端着酒杯过来,虎视眈眈的样子。 罢了 朱平安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虽然可以趁擦嘴时将酒水吐在袖子里,但是一想到这袍服都是母亲陈氏一针一线缝制的,也就不舍得了。 山神庙那是无奈,在这就算了,大不了一场醉而已。 看到朱平安喝干了酒,其他围观的人就像是嗅到鲜血的野狼一样,纷纷围了上来。大体就是嫉妒报复吧,众人都想着将朱平安灌醉,让他出一个大丑才行。 不要说什么大明朝发酵酒度数低,仍谁被这这么多人一杯一杯的灌过来,也吃不消,再说了现在这身体也不过十三岁而已,喝不了多少酒。 朱平安也不是什么好面子的人,众人一圈下来,朱平安觉得自己脑袋闷闷的,为了避免被人灌成一滩烂泥,也就索性趴在桌子上装醉了。 “技止此尔......” “酒量竟小如斯” “不配做男儿” 同乡学子书生对着趴在桌上的朱平安,好一通侮辱,然后意兴阑珊的离去,各自捉对拼酒起来,最后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丑态百出。 有效仿古人,敞开肚皮非说自己在晒书的; 也有大着舌头,恬不知耻的吹嘘自己一人占了天下三分才气的; 甚至还有人仿佛中了状元一样,发表着一些感言,什么都是陛下教导有方之类的,真当自己殿试中状元了一样; 当然也少不了酒后吐真言,嘟嘟囔囔的说县尊有眼无珠,点了一个被蛇咬、闻啼鸟的吃货做甲榜,却不识自己的满腹经纶,糊涂,真是糊涂 ...... 客栈的老板和伙计对这些个发了酒疯的书生学子可就发了愁了,这些可都是通过县试了的,谁知道将来那个会中秀才甚至举人的,也不敢扫了这些人的兴,只好看着他们发着酒疯,醉的桌上、地下一大片。 “有劳备一桶热水。” 一声传来,将发愁的老板和伙计惊了一呆。 那不是一开始就被众人灌醉了的少年嘛,怎么这会又跟没事人一样了,就连桌上都留了几十文饭钱。 府城非同县城,从怀宁县到安庆府,需要横跨两县才能抵达,第二日一大早,大伯朱守仁等人就雇了两辆马车准备启程。 临出发前,大伯去了朱平安的柴房,仅是站在门口不入,怕柴房晦了自己考运。 “彘儿,行李可打点好了,吾等即将启程矣。”大伯朱守仁站在门口,问道。 “有劳大伯稍候片刻。”朱平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大伯可要进来用些茶水。” 大伯朱守仁自然是拒绝的,开玩笑,柴房炮灰也,岂能进。 “彘儿,此次马车费用,需吾等共筹,路途遥远,每人需银半两。”大伯朱守仁等朱平安出来后,开口便道。 朱平安背着行囊,闻言看了大伯朱守仁一眼,不露声色的问道,“昨日尝闻大伯与众位叔伯兄长所言,言道是与车夫讲价,夫人均可便宜百文,或许是彘儿听错了吧。” 大伯朱守仁这个时候仿佛宿醉方醒一样,慨然叹曰:“大伯昨日宿醉,忘了此一茬也。” 大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浑身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