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了,西苑严嵩的值庐内还是一片灯火璀璨,值庐书房内有一张几案,严嵩和徐阶相对而坐,几案上摆着精致的四菜一汤,还有一壶温酒。 “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莫是尘埃遮佛眼,原是未献香火钱。佛若不贪,为何要世人供奉?佛不爱慕虚荣,为何要世人跪拜……” 严嵩一手拿着题本,一手轻轻敲着桌子合着节拍,一边轻声诵读,读完之后,笑着对对面的徐阶说道:“华亭,你有一个好学生啊…….听说子厚只是用了盏茶时间就写了这么一篇朗朗上口的灭佛儌文,文思之敏捷,怕是袁炜也要甘拜下风了。” “阁老太过抬举他了,你看看他后面喊打喊杀,一派乡野粗鄙之气,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风度……” 徐阶起身给严嵩斟了一杯酒,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心里面对朱平安作的文章赞赏有加,但是嘴里还是挑出了朱平安文章里的不足,点了出来。 “再说了,袁炜也是我的学生,在我看来,若论才思敏捷,子厚距离袁炜还差的远呢。今日若是袁炜在的话,也就没有子厚什么事了,呵呵……阁老,夜里天气转凉,饮一杯酒暖暖身子正合适不过了。”斟好酒后,徐阶举起酒杯,敬了严嵩一杯酒。 袁炜虽然是徐阶的学生,出自徐阶门下,但是袁炜却是个恃才傲物,盛气凌人的性格,看不上徐阶,不把徐阶放在眼里,反而跟严嵩、严世蕃更加亲近,跟严党众人也是如蜜里调油似的。 到现在,袁炜跟徐阶也就只剩下名义上的关系了。 不过,即便如此,徐阶在外人面前也是对袁炜诸多褒赞,至于心里面怎么想,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华亭,你有些厚此薄彼了,在我看来,子厚可不输与懋中。以我来看,子厚这篇《佛前一跪三千年》当可于懋中的《洛水玄龟初献瑞》媲美,手法精巧上还胜过三分……”严嵩饮了一杯酒,捋了捋胡子,看着徐阶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对于嘉靖帝时期的大臣们来说,青词文章不仅是青词文章,还是与嘉靖帝沟通的桥梁,所以严嵩、徐阶等人才会对青词如此上心。 严嵩这个时候看《佛前一跪三千年》的朱平安,有些像长坂坡上看赵子龙的曹操,心中不免有惜才之心。 月明星稀,夜空如洗。 大明帝国的两大阁老一边聊着国事家事,一边对饮,一直到后半夜,两人才各自返回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放亮,值早班的太仓银库大门守兵才换岗值守,就远远的看到远处三匹马驰了过来。 “早。” 朱平安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布包,随后将马匹交给刘牧刘大刀两人在外面看着,独自一人走向大门,熟络的与值守门卫打了一个招呼。 “朱大人早。”守兵早就认的朱平安了,行礼后便打开大门放朱平安入内。 “多谢。”朱平安拱了拱手,走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守兵看着朱平安走进太仓银库的身影,总感觉今天好像朱平安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但是具体说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如果非要说一点的话,可能就是感觉。 往常看朱平安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只无害的猫优哉游哉的步入庭院,可是今日再看朱平安的背影,仿佛是看到了一只下山的猛虎似的。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守兵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果然就没有什么异样了。 朱平安今天来的比平时早,太仓银库的众人还没有来点卯上班。 进了太仓后,朱平安轻车熟路,拿着布包左拐右绕,便到了昨日查账的房间,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屋里看着与昨日走时一模一样,但是朱平安却知道是有人动过的。 朱平安在几个箱子、账本等几处隐蔽的地方防过几根头发,现在都不翼而飞了。显然,在昨天下午自己走后,有人进了这个房间,并且翻看书桌、箱子以及房内的账本。 朱平安对此毫不意外。 相信他们看不出什么,昨天自己走时把查账的复式记账表都带走了,留下的东西本来就是给他们看的。 朱平安整理了一下书桌,从怀里取出一叠提前做好的空白复式记账表,放在书桌上。 接着,按着记忆将昨天整理完的账本簿册从箱子里取出来,整齐的放在一边。又接着取出来五十本没有整理过的复式记账表,放在书桌上。 撸起袖子,加油干。 朱平安研好墨汁,便埋头整理起账本簿册来了,昨天整理了一天,今天整理起来格外顺手,一页,一页......等到太仓众人逐渐开始点卯上班的时候,朱平安已经整理完三本账本了。 “该来了吧......” 朱平安取出第四本账本的时候,自言自语道。 几乎 朱平安话音刚落,才翻开这第四本账本,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朱大人,杂家奉旨前来协助大人查账。”外面一声阴柔混着血腥的声音响起。 朱平安抬头就看到,外面整齐的站着十人,为首的是一位面色阴柔若女子的太监,模样有些像《龙门飞甲》里陈坤扮演的雨化田,头戴黑色无翅乌纱帽,身着白色公服,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腰间左侧悬着一把猩红剑鞘的长剑,右侧系着一块腰牌,腰牌上刻着“东厂”二字。 这太监虽然阴柔,但是浑身一股子血腥味,一看就是时常见血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