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你来给老夫评评理...... 严嵩的这一句话之后,朱平安就感觉到三双眼睛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要命的评理,言辞中稍不注意,就会给自己留下致命的隐患。 朱平安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抬起头来,拱手向着严嵩、严世蕃以及跪在地上的赵文华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都言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平安宿醉方醒,人也愚鲁不堪,不过承蒙阁老、严大人抬举,平安不自量力,且试分析一二,不当之处,还望阁老、严大人、赵大人海涵。” 朱平安话里有三层意思,一是点明你们这是家务事,赵文华为义子,严嵩为义父,父子关系嘛,你们这是家务事,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我若是断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二是强调自己是喝醉了才醒过来的,还不是很清醒,是你们硬是让我在这个时候评理的,评的不好的话,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三是评理前把退路找好,待会评理中不当之处,请你们海涵。 “姑且言之,老夫与你做主,保证不会有人事后找子厚你的麻烦。” 严嵩扫了跪在地上的赵文华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赵文华脑袋再度抵到地上。 “子厚,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严世蕃微微笑了笑,向着朱平安点了点头。 “那平安就献丑了。”朱平安点了点头,然后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文华,轻声开口道:“从平安刚刚所听到的情况来看,今日之事,是赵大人之过。赵大人向圣上进献百花酒,这是好事,但如果进献的方式稍作调整,赵大人将百花酒献给阁老,再由阁老进献给圣上的话,想必更好,大约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嗯......子厚,你是个明事理的。”严嵩听了朱平安的话后,很是满意的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严嵩满意了,但是赵文华就......抵着地面的头,都抬起了三寸...... “不过,在平安看来,虽然赵大人进献百花酒的方式有待商榷,但是平安相信赵大人绝不会构陷阁老,赵大人也绝不敢构陷阁老。说句对赵大人不敬的话,即便再给赵大人十年时间,赵大人也没有胆子构陷阁老。” 朱平安在严嵩话音落后,又继续开口轻声评论道。 赵文华听了朱平安的这一席话,脑袋又再度抵在了地面上,对朱平安的这一席话很是满意。朱平安说的对,我只是进献百花酒的方式不对罢了,绝对没有构陷之心,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这么一来,我的错误就局限在进献百花酒的方式不对上了,这种错误程度就轻多了。 赵文华越想,对朱平安的这一席话越是满意。 “所以,还请阁老稍熄雷霆之怒,莫要气坏了身体。”朱平安拱手道。 “子厚说的是,义父还请息怒啊,儿子能有今日,一切都是拜义父恩赐,儿子怎么可能会构陷义父呢。再说了,儿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构陷义父啊。义父......” 赵文华在朱平安评论完了后,忙不迭的膝行两步,趴到严嵩脚下哭诉道。 这哭的,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表情也好,哭声也好,泪水也好,总之,看上去赵文华哭的很真实。 朱平安对赵文华表现,打了一个高分评价。 不过。 朱平安心中猜测,估计赵文华哭声中的真情实感,占比最多的大约是后悔吧。 本想趋炎附势、投机钻营,攀上圣上的关系,可是万万没想到,不仅圣上的关系没攀上,连义父严嵩也给得罪很了,义父愤怒到要恩断义绝的地步。 赵文华跟在严嵩身边时间久了,严嵩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赵文华心里清楚的知道,今日,义父严嵩说恩断义绝,绝不是说说而已,他能看出义父严嵩的决绝。 鸡飞蛋打,偷鸡不成蚀把米,圣上的路没走通,义父这边的路也走断了...... 想及此处,赵文华后悔的眼泪,就一刻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哼!即便如子厚所说,你无构陷老夫之心......”严嵩一脸怒意的扫了跪在脚下的赵文华一眼。 “儿子绝无构陷义父之心。” 赵文华抬头,伸出手赌誓道“若是我有一丝一毫,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老夫话还没说完。即便你无构陷老夫之心,但是!!!你羽翼未丰,翅膀未硬,异心异志倒是丰硬的很啊!哼,你走吧,以后莫要再踏进严府半步!老夫这座小庙,容不下赵大人您这尊大佛!!!自今日此时起,老夫与你恩断义绝,互不相欠!日后,山水有相逢;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严嵩低头最后看了赵文华一眼,眼神如寒冬风雪中搏击长空的鹰隼的眼神一样,决然而锐利,面无表情的说自此恩断义绝,然后毅然决然的一甩袖子,转身走进了书房。 日后,山水有相逢;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严嵩恩断义绝的话语,如一柄利箭刺穿了赵文华的心脏,让跪在地上的赵文华,轰然瘫倒在地,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 “义父,义父......” 瘫倒在地的赵文华,面向严嵩的背影,伸出一双手前伸,哭喊的撕心裂肺。 严嵩走了。 前程也就走了。 努力了半生的成果,将要化为乌有,自此后大明朝野将再无自己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