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已经蹂躏江南五天了,大半江南满目疮痍,几乎无室不漏,无墙不倾,东舍西邻,全泡在一片水域,了无界限,街巷之间结筏往来,百万灾民流离失所。 怎一个惨字了得。 唯一的好消息是江南地区持续了快一个月的降雨,它,它终于停了。 不过,即便雨停了,江南水患也没有减轻多少,很多地方的积水还有好几尺深。比如受灾严重的太平县,到现在连太平县衙都还被洪水给泡着呢。看情形,没有十天半个月,洪水退不了;而即便洪水退了,洪涝灾害也退不了,毁坏的房屋,冲毁的农田,淹损的财物粮食等覆水难收,数以百万灾民流离失所,嗷嗷待哺,救灾之路任重而道远。 靖南县是这场洪水中,受灾较轻、救灾较得力的的一个郡县,附近很多郡县流离失所的灾民闻讯逃难至靖南。通往靖南的大小干道上,陆续有灾民三五成群,甚至一个村子的灾民携老扶幼,结伴逃至靖南。 大逅山横跨靖南、天台、太平三县,扼守天台、太平两县通往靖南的交通要道,洪灾发生后,每日都陆续有灾民从山脚经过,向靖南逃难。 大逅山是一个山系,连绵百里,有高山数十座,千米之高,气势磅礴。大逅山在台州府很有名气,不过它的名气可不是什么好名气,它因为山贼而出名。大逅山共有大大小小的山贼十多股,剿之不净,抚之不安,出了名的难缠。因为其地跨三县,靖南剿匪,则逃至天台、太平区域,天台剿匪,则逃至靖南、太平区域,太平剿匪,则逃至天台、靖南区域。鉴于行政因素,三县很难联动剿匪,近十年来仅有一两次,但联动剿匪也没有多少成效,一联动剿匪,山贼就往深山老林里猫,山里有野果猎物,土匪也饿不死,时日一长,三县自己就扛不住了。三县一撤,山贼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又开始重操旧业,占山为王了。 往常从这大逅山山脚经过,人们心里都惶惶的,不过现在人们一点也不担心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灾民了,土匪能抢个毛啊。 这一日,在大逅山通往靖南县城的一条主干道路上,走来了一群人,有八十多人。 领头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壮硕汉子,下巴蓄着短须,胡须黑白交加,穿着裋褐,露出半个膀子,壮硕的跟一头牛一样,不过此刻面有菜色。 紧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少年,少年身材苗条,着粗布衣衫,脚踏一双羊皮靴,除了羊皮靴不可避免的沾染了泥巴外,身上的衣服齐整干净,没有一滴泥巴,不过脸上却沾染了几块泥巴,即便如此也难掩其一脸清秀,眉毛细长如远黛,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嘴巴小巧,唇红齿白。 怎么说呢,少年有点阴柔,跟个女生似的,瓜子脸,像是一只狐狸成精了似的。 当然,虽然少年男肖女像,但是一路上也没有一个人多看他两眼。因为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像是一只穿花蝴蝶一样,在他手心里飞舞。 路上逃难的灾民,躲之不及,哪里敢自寻麻烦。当然,也有不长眼,戏谑少年的,但是很快都被少年身后跟着的八十多个壮汉给教做人了。 领头汉子和少年身后跟着的八十多人,都是壮年男子,撸着袖子,露着肩膀,一个个跟属螃蟹似的,走路横冲直撞,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不过对前面两人很是敬重,簇拥着两人,一路往靖南县城走去。 “他娘的,女娲娘娘这是终于把天又给补好了,这连着下了个把月的雨总算是停了。这个把月,老子的犊鼻裤都是湿的,老子的二兄弟没过一天干净日子。”一个汉子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骂骂咧咧的说道。 “胡老三,嘴里再不干净,让你二兄弟跟你分家单过!”走在前面的少年扭头一笑,手里的匕首在他两指之间快速旋转,在阳光下发出一圈刺目的寒光。 少年虽然故意粗哑了声音,但是声音依然悦耳动听,竟然真是女扮男装。 “咳咳,少东家说笑了。我们不分家,打死也不分家。” 顿时那汉子讪笑,走路都只敢夹着腿了,唯恐少东家刀下不留二兄弟。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少女一个眼神一句话,吓的跟只夹了尾巴的狗一样。 哈哈哈..... 领头的壮硕汉子及其他汉子见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这一行欢快的倒不像是难民。 “若男,快到靖南县城了,把你那鱼匕收起来。”领头的壮硕汉子提醒道。 “知道了,老爹。啰里啰嗦,跟个老太太似的。”少女翻了一个白眼,虽然嘴里嘟囔,但还是很听话的,手指夹着匕首,轻轻一弹,匕首就消失在她袖中了。 壮硕汉子被闺女说了一通,丝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目光中对少女充满了舐犊之爱。 “老东家,少东家,我就想不通了,咱们在山上做山贼多好多有前途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大力玩......”另有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一脸想不明白的抱怨道,在说到大力玩女人的时候,想到了胡老三的遭遇,瞬间住了嘴,将后面几个字给吞到肚子里了,接着往下说道,“咱们在山上的日子,那是过的逍遥游自在,天王老子不如咱,皇帝老儿都羡哭。咱们放着有前途的山贼不当,干嘛要去当难民啊。” “就是啊。” “咱们做山贼沦落到做难民的地步,也太没面了吧,哪还有脸在大逅山混啊。” 人群中顿时有几人响应了起来。 “狗曰的,张老三,你还有脸问!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山洪冲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