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到熄灯的时间,邓大海坐在内卫部队的宿舍里漫不经心的擦着枪。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肉体上的欢愉已经没了那么强的吸引力。他之所以每隔段时间就会去窑子街的院子,那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宣泄口。 部队里的氛围让他万分压抑,他每天都沉浸在纠结的思绪中,却没有办法和任何一个同生共死的战友诉说。 猎人中队和内卫队是最忠诚于江东的两支部队,因为这两支部队的队员几乎都是江东亲手训练出来的,双方之间既是上下级关系又是师生关系。 邓大海身边的战友每日所聊的都是如何提高自身的战斗力,以求杀更多的小鬼子,报亲人被杀的血仇、报答长官的信任之情。 战友们思想单一、士气高涨,平日在一起可以畅快的嬉戏打闹,出任务的时候一个小队拧成一股绳,彼此之间极度信任,无任何的嫌隙。 邓大海感觉自己好像是美味汤锅中的一颗老鼠屎、洁白雪地上的一堆牛粪,格格不入的同时又遭万人嫌弃。 ‘何时才到解脱的那一天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邓大海往往会对着黑暗发问。 从没有经受住特高课严刑拷打的那一刻开始,邓大海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背叛国家、背叛民族、背叛亲人、背叛战友。 他有过悔恨、有过挣扎,可最后却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了下来。 女人的羁绊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他害怕自己身份暴露,会遭到周围战友们的唾弃。 作为一个男人,性命可以丢,面子是万万不能丢的,尤其是在自己同生共死的战友面前。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没扛住酷刑,没有抵挡住女人的诱惑。 为了证明自己,他回归部队之后不要命的训练,各种特战技巧的熟练程度是全队中最高的。 在无数个纠结的念头中,他的心态渐渐走向了两个极端。 一个是拼命表现,在战友和长官们的面前证明自己; 另一个是想方设法的应付日本人,用尽一切手段隐藏自己的身份。 他幻想能够两头通吃。 人就是这样,为了隐藏自己的一个污点,编织出无数个谎话,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最后完全沦陷于泥淖之中,半身人,半身鬼。 邓大海一边擦枪,一边在脑海中回味刚才的旖旎场面。 唯有那最原始的交感画面仍让他暂时摆脱心中无数纠结万分的念头。 门口的光线轻轻晃动了一下,邓大海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枪,手指已经搭到了扳机边上。 “邓大哥,擦枪呢……” 赵二牛笑容僵硬的从门口走进来,在他身后是陈正月和宋礼。 零点几秒的时间内,无数个念头从邓大海的脑中飞过。 大约两秒钟后,他松开了握枪的手,脸上也绽放出一个笑容。 “二牛,跟你说过多少次啦,你现在是内卫部队的长官啦,别一直大哥大哥的叫,我受不起。” 邓大海看到,赵二牛、陈正月、宋礼三人站成了一个扇形的攻击阵型,这个阵型虽然看上去松松垮垮的,但他却是江东亲自教授的,能够保证在双方交火的一瞬间让被攻击的人受到三个方向的火力打击。 即使被攻击的人强悍无敌,短时间内他最多能够应付两个方向的火力,有第三个人在,他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另外,陈正月和宋礼的手似乎是毫无目的的放在腰间。 但邓大海知道,如果自己有动作,他们能在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内拔枪并射击。 都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邓大海对屋内的三个人很是熟悉。在当前的情况下,他有把握在挨一枪的情况下干翻两个人,冲出屋子。 可是窗外那一闪而逝的黑影告诉他,就算能冲出屋子也不会安全。 再说了,赵二牛和陈正月是真的把他当兄弟,刚刚归队的时候正因为有了两人的照顾他才能快速的融入队伍。 除了一个女人外,自己的所有亲人都已经死在战争中了,最后时刻他很难把枪口对准真心待自己的人。 “啪!” 40冲锋枪掉到了地上,邓大海摊着双手缓缓起身。 赵二牛脸上的笑容不在,眼神中全是疑惑和不解。 陈正月自始至终板着脸,未发一言、未做一个动作。 “进来吧…”宋礼轻声向外喊了一句。 四个拿着手枪的军情处战士闻声进屋,两人警戒,两人捆绑邓大海。 军情处行动队的战士也是从猎人中队分出去的,邓大海认识屋内的所有人,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动作。 。 军情处的审讯室内,邓大海被反锁在椅子上,在他的正对面,宋礼和一个记录员面无表情的坐着。 陈正月和赵二牛也在审讯室内,只是两人站在光线的明暗交界处,邓大海看不清楚他们脸上的神情。 “你自己如实交代吧,周围都是熟悉的人,上刑的话实在是太难看。”宋礼的语气极为冰冷,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邓大海的眼睛。 “看在曾经一起同生共死的份上,给我一支烟。”邓大海晃了晃脖子,神情和话语都很平静。 宋礼似乎对同生共死四个字很是敏感,他的眼神更加冷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