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喜娘得了冯喜儿下的帖子,帖子里邀请她和梅姨娘一起到城中的酒楼聚一聚。
喜娘拿着帖子,知道怕是梅姨娘也给冯喜儿去了信,如今她二人留在白林城,梅姨娘要去京城,三人这辈子可能再少有见面的机会,于是便带着绿阴绿意去赴了约。
酒楼里,冯喜儿穿着朴素,略施粉黛,收起了当初在醉红楼里的那股子魅色,倒像是平常人家的娇娘,喜娘也是许久未见这位姐姐,二人自又一番话讲。
没多久,梅红菱也带着丫鬟小桃进来,两人赶紧起身,梅红菱自经历了一番事后,倒是变了许多,见着二人,便说道:“两位姐妹这是在说些什么,我这便是来晚了一步,可是吃了大亏。”
冯喜儿向来跟梅红菱不大对付,属于相互瞧不上,却又被命运牵扯到一起的二人。
听着梅红菱这般说,冯喜儿便回道:“我和颜妹妹在说,今儿为你践行,偏你这个主人翁最后一个到,我俩商量着席上怎么灌你。”
梅红菱解释道:“姐姐你既正经递了帖子,妹妹自然要去秉了上头,这便赶了过来。”
说完,梅红菱像是想到什么,说道:“要说喝酒,姐姐怕是没见过颜妹妹喝醉酒的样子,可真真好模样。”
果然,冯喜儿听了这话,也不再纠缠,转而询问起喜娘醉酒的模样。
喜娘又岂是好欺负的,于是三人言语纠缠了一会,便入了席。
席间,喜娘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三人痛饮了一番。
冯喜儿和梅红菱二人酒量都不一般,却也是些许醉了,席上话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你们说是不是上天不公,我前半辈子在青楼里蹉跎,伺候男人,如今好容易遇见郎君这个傻的,不计较我前尘往事,又待我一心一意,我如今只想给他生儿育女,却是不成。无论是寻医问药,还是求神拜佛,都试过了,这肚子却没个音信。”
说着说着,冯喜儿便委屈得哭了起来,说实话,喜娘还是头一次瞧见冯喜儿哭,作为三人中年纪最长的姐姐,加上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原以为她是豁达之人,却还是躲不掉红尘劫难。
喜娘只好劝解道:“儿女讲究的是缘分,许是缘分未到,便像姐姐跟姐夫二人不也是如此,说不得过两日,便是有了。”
冯喜儿边哭边喝起酒来,说道:“妹妹虽与我二人结成姐妹,却也不懂,有些苦别人看得,有些苦别人看不得,我这心里的苦别人就看不得。”
哪知这话一出,旁边的梅红菱也跟着小声哭了起来,说道:“冯姐姐说得正是,心底的苦旁人哪里看得,只自己个儿瞧着,旁人或以为是咱们矫情可恶,却不懂内里的千疮百孔。”
说着,也不管喜娘,两人对饮起来,最后抱在一起痛哭起来,喜娘瞧着不免心疼,但终究言语太轻,解不了心头的委屈,便这般安静地陪着二人。
最后喜娘结了银子,又差人把醉了的二人各自送了回去。
回了宅子,喜娘打发了身边的绿阴绿意,便去了后罩房寻春溪,她如今想听一听佛法。
春溪也没打听喜娘经历了何事,便焚上了香,缓声念起了佛经,喜娘听着若云若雾的佛家真言,倒也缓解了内心的几分悲伤。
待春溪念完几篇经文,喜娘便让她停了下来,二人说起话来。
说来,春溪自进了宅子,便一直安置在后罩房里,喜娘偶尔会来坐坐,多是春梅心细,过两日便打发人来瞧,如今她头发也长出不少,稍作梳洗,看得出那好颜色。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分离的日子,喜娘早早得起身梳洗好,去了梁王府,瞧着空落落的房间,喜娘竟生出几分惆怅。
而让喜娘没想到的是,梁王妃临行前给她送了份大礼!
“颜丫头,我身边的汪嬷嬷年岁大了,不愿再去京城,她原也是京城出来的,孤身一人,半辈子跟着我,如今我回了京城,自要安排好她的事情,思来想去便只有你那里合适,你可愿意?”
喜娘被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懵了,勉强压抑着兴奋回道:“姑母您最是疼我,侄儿待汪嬷嬷自当是长辈敬着。”
“怎么,不怕是我把人安插在你身边?”
“姑母说笑了,您既说了汪嬷嬷孤身一人,自是没什么把柄。便是有,山高水远的,侄儿倒是考虑考虑要不要策反了嬷嬷,让你也心疼心疼。”
一句话倒是让梁王妃笑了起来,说道:“此去京城,怕是再难有你这么巧的嘴儿陪我说话了。”
喜娘自不好接这个话,只得说道:“姑母这般抬举侄儿,可别让京城的王公贵女听见了,怕不是要扯了侄儿的簪钗,骂侄儿是个只会耍嘴的猴儿。”
“行了,越说越不像话,合盖让汪嬷嬷再教教你规矩。”
二人说了会话,外面大丫鬟青黛进来说道:“王妃,东西都收拾妥了,三奶奶让我来问何时动身?”
“即刻动身吧!”
梁王妃起身,喜娘跟在身旁,一行人出了院子,一路各处门都大开着,最终来至大门出,喜娘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梁王爷,只是此时其形容枯槁,活脱脱一个久病之人,被三爷搀着,见梁王妃出来,便进了轿子。
喜娘想要问候一声,都没来得及,梁王妃只拍了拍喜娘的手,说道:“王爷身体不好,如今犯着倒春寒,只能前往京城求医问药。”
喜娘知道这是装的,一个回京的借口,也全了当日拒绝入京的理由,做事不留把柄才是正理,而且梁王爷此去入京,怕是会树敌颇多,自是要小心谨慎些。
梁王妃说完又看向规矩站着的朱寒夜和许氏以及两位老姨娘,还有赶过来的朱寒怡,朱寒翠姐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