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面,默默摇头。
成珏心道:这孩子也太闷了些。
成珏喝完药,将药碗放到顾筝的托案上,笑道:“明心见性。”
见顾筝木讷讷地用余光打望那几个字,成珏又道:“禅宗和尚说的,明白自己的真心,看见自己的本性,不要被狂心迷乱了眼睛,丢了该走的道。”
顾筝还是不懂,心想秃驴说的话,能有几句真的。
顾筝讨厌和尚这事儿得追溯到几年前。
那时她娘病入膏肓,一个和尚路过村子去她家里,说她娘被业障所累,这才生了病,他可以为她娘除去业障。
一家人把仅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献给那和尚除业障,谁知道当天晚上和尚居然卷了东西一走了之,还把他爹唯一一件厚衣裳也卷走了。
从此之后,顾筝恨透了和尚,哪怕见到头发稀少的俗家人,她也觉得刺眼睛。
还好,成珏虽然病怏怏的,但如墨的长发披散两肩,光从头发上看,倒看不出病弱的体质。
顾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从发簪看到肩发,又从肩发看到颈窝,再从颈窝看到侧面。
成珏清冷俊逸的气质中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凌厉,但那股凌厉并不常见,偶尔才会显露出来,顾筝把说话的力气都省下来存在了心眼里,将那些“不常见”和“常见”都记在了心里。
成珏忽然想起一事,对顾筝道:“你想不想学字?”
兜头一盆热水浇的顾筝全身滚烫,她脱口而出:“我可以学吗?可阿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没必要学这些东西。”
成珏灿然一笑,好似和煦的晨光破云而出。
“你只问你自己想不想,你阿娘有你阿娘的想法,所以也有她的活法。你若是喜欢她的活法,不学这些也行,习字可是很辛苦的。”
只消这一句话,便立马触动了顾筝那天生自带的拧巴劲,她神情端肃应道:“我要学。”
几岁大的孩子心思单纯,只这一句话,便顾不得其他,朝着有光的地方一头扎进去,哪怕前方崎岖险峻,也无所畏惧。
成珏见到顾筝眼中迸出的奕奕之光,忽而有些心虚,当年他老师常常感叹:“半生忧患识字起……”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人,如今却要领着一个几岁大的丫头跳进他心向往之的一方天地,这对顾筝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成珏摸了摸顾筝的额头:“阿筝,你再回去想想,明天回我也不迟。”
顾筝一旦下定决心便觉得没什么可想的,她双目定定地看着成珏,言简意赅地回道:“我要学。”
成珏默然无语。
顾筝拿过药碗走了,屋外乱琼碎玉白茫茫一片,成珏出神凝视片刻,便掩住房门,继续书写他的“明心见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