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一直觉得,日出的前一刻,永远是最黑暗的。暗到屋中燃着一盏油灯,她们却看不清彼此的面目。暗到她们面对面,却只看得到沉默。
她沉默,是在等蝶衣的回应。
蝶衣的沉默,她却摸不透了。
在她眼中,蝶衣向来都是不稳定的,不论是情绪,还是其他。但这一刻,蝶衣浑身散发着一种沉静,没有任何情绪的沉静,犹如一个黑洞洞的枯井,等待着吞没她的灵魂。
逍遥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开口打破了沉默:“想好了么?”
蝶衣没说话,低头看向手心里的瓷瓶,那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瓶子,是逍遥刚刚下马车后递给她的。
本以为是药,但她现在知道了,它是一瓶毒。
“你为什么要杀盟主?”她问。
逍遥神神秘秘道:“魔教的事,你不该知道的。”
“可是杀了盟主,大少爷又怎会原谅我。”蝶衣哼笑,将手里的瓷瓶摔在了桌上。
“所以,我承诺给你系情蛊。”逍遥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素手一翻,一只琉璃瓶出现在她掌心,那瓶中能隐约看到一条蠕动的血色小虫。
“有了它,你能让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爱上你,宠着你,对你死心塌地,就连付出性命也心甘情愿。”
逍遥定定地凝望着蝶衣,那张端庄清雅的假面,在此刻有种说不出的邪气。
蝶衣心脏狂跳,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说不心动是假的,她听闻过苗疆蛊毒的名号,心知有了这东西,她将轻而易举地嫁给阙从洲,可她不敢相信逍遥的话。
而逍遥似是看出了她心动又不敢动的样子,意有所指道:“你以为凭你自己,能嫁给阙从洲么?”
她忽又话音一转:“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欧家这种百年望族,阙昌不让亲儿子和其联姻,反而急着将养子推了上去。”
“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嫁给阙从洲的阻碍从来不是欧蝉枝,而是阙昌和一个女人。”
不需要逍遥多说蝶衣也会明白,阙家大少爷这么好的联姻工具,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占了便宜,只是……
“什么女人?”
逍遥纤纤素指一抬,指向了西北方:“那儿有一片荒凉的院子,穿过去就能看到一个竹屋,竹屋下挂着一对玉质占风铎,你猜上面的笺纸写着什么?”
蝶衣心生不妙。
只听逍遥说道:“一张写这个女人的名字,另一张写着朝朝暮暮……”
逍遥故意顿了顿,才幽幽道:“有诗人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蝶衣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个有情人无法眷属,被长辈强行分离的苦命鸳鸯戏码,在蝶衣脑中逐渐成型。
难道是那女人身份低贱,所以阙昌想为了打消阙从洲的念头,才让阙从洲和欧家联姻吗!
她咬牙切齿,想象到阙从洲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样子,她就恨不得拿化尸水烧烂她们的脸!
“另一个女人不可以,你当然也不可以。”
逍遥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蝶衣几乎是咆哮道:“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逍遥好整以暇地将那瓶毒药推过去:“想知道,就完成我让你做的事。别想着去自己查,阙家的秘密你查不到的。”
蝶衣恨恨地看着她:“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说罢,她猛地将那瓶毒药抓走,扭头离去了。
逍遥拄着下巴目送蝶衣,心中暗叹道:果然真话假话混着说,才是最令人信服的。
有个女人是真,但和阙从洲的关系是假。
有魔教徒刺杀阙昌是真,但与她无关。
她要杀的也不是阙昌,而是阙从洲。
逍遥对明早即将发生的是充满了期待,本该兴奋得睡不着,不过她似是受体内蛊毒的影响,困得哈欠连连,实在受不住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只是她没睡多一会儿,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逍遥迷迷糊糊睁开眼,瞄到一个粉色身影正掐腰站在她床边,定睛一看竟是楼若淳。
蝶衣在她旁边一副要拦没拦住的样子,暗暗瞪了楼若淳好几眼。
楼若淳懒得理她,扬声道:“欧蝉枝!你这懒虫还在睡,说好了辰时来找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女孩娇俏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刺得她头皮发紧,她坐在床上看着楼若淳愣了好一会儿,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楼若淳眼睛一瞪,格外委屈:“你是不是把我们的约定给忘了!”
逍遥“啊?”了一声,忽然想起昨晚比剑的情形,貌似她最后确实答应了楼若淳今早辰时去找她的。
她看看窗外的日头茫然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吃早食的时辰都过了。”楼若淳冷哼,那模样显然在等一个解释。
逍遥调整好状态,掩唇轻咳,模仿着欧蝉枝的样子柔弱道:“是我的不对,只是昨儿夜里我突发咳疾,折腾好久才睡下,这才耽误了,楼小姐别生气了。”
楼若淳见她小脸苍白,眼下有些泛青当即信了她的话:“比剑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晚上突然发病了?”
逍遥笑笑:“怪我身子弱。”
低着头咳嗽,在楼若淳看不见的角度,给蝶衣递了个眼神。
蝶衣秒懂,对着楼若淳忿忿道:“哪里是小姐身子弱,分明是被那恶婆子吓着了。”
“恶婆子?”楼若淳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什么,语气肯定道,“搜你们院子的是聂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