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异变与深渊有着密切的关系, 现在一个活了至少百年以上的魔物,同时还是兼职公主殿下亲信的人就站在他们身前带路。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也该知道现在应当从渊上身上套些消息出来, 而不是利用宝贵的时间说些题外话。 但散兵很明显不属于其中之一。 想到眼前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映见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对自己“死亡”这件事这样在意。她不至于这样没有自知之明。虽然她不太想回忆起当时做的事情,但这些散兵是有权利知道的。所以映见并没有打算隐瞒。 但率先开口的并不是她,而是突然发问的散兵。 “就是因为这样, 你才选择我的,对吗?” 映见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只是微怔地与散兵对视。 ‘……他在说什么?’ 这是映见的第一想法。 以前虽然也听散兵明嘲暗讽过雷电散不止一次,但那个时候她并不能确定他们俩就是一个人。在确定了之后, 每次散兵骂过去的他自己的时候, 映见内心都会有些微妙,不过她一般不会太作干涉, 因为这样只会让他不悦而已。 ‘究竟怎么办才好’——她也曾想过这样,但是如果她告诉眼前的这个人:你就是雷电散,是我最为重要的家人。他一定不会信的,只会更生气而已。 如果换成她的话,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她也绝不会相信。 ‘只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好了。’ 这样想着, 但她迟迟无法张开口回应, 最终只是避开了他的视线。很快, 手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让映见下意识的缩手, 但又被不由分说地抓住握紧。 “你生气了?” “……” “是因为我说了他?” 少年的声音平静,但习惯了他的映见却很轻易地便听出了他藏在平静之下的压制的不悦。 “不是, 我只是……”映见无法反驳他的话, 在这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情况下, 她微微偏头,躲开了散兵的视线。 “果然还是因为他吗? ”他并没有遮掩自己的不悦,抓着她的手不觉增了些力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就算我将这话说给他本人听他也只会无从辩解。” “这和你……不,不是,这和阿散一点关系都没有。”映见及时地纠正了自己的说法,她看向散兵,有些急切地道,“应该道歉的人只有我,都是因为我才……” 身旁的人停下了脚步,映见不解之时,却只看到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脸。 “你哭了?” “啊……” 映见这才发觉脸上的湿润,她抬起袖来想要擦拭掉眼泪,但却怎么都止不住。 “对、对不起……”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缓缓抬起左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就像是可以遮掩住什么一样。 这和以前的任何一次话题都不一样——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已经无法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我曾经想过好多次,如果能再见到他的话,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说对不起……” 在这个没有人记得‘雷电散’的世界中,她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安与慌张无法从没有机会得到任何的宣泄。 ‘她怎么总是这样脆弱和无能呢?’ “啊,你刚刚不是想听我说有关于‘死亡’的事情吗?”映见仍在擦着眼泪,道,“我会和你说清楚,等你听我说完后,你一定会改变想法的……还有……” “还有什么?” “没、没什么。”将没有说出的话咽了下去,对投来疑惑目光的渊上摇了摇头,“麻烦你继续带路就行。” 继续上了路,在元素力所设的元素屏障之下,映见平复了一下呼吸,开始轻声讲述起散兵想听的‘故事’来。 或许最初的时候她还是很镇定的吧,只要以旁观者的视角将一切都陈述出来就不会掺杂多余的情感——每次任务结束之后汇报情况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做,但这一次好像有点困难。 在她讲述起周围人纷纷谈论雷电散或许已经死在了魔物口中的时候,她的声音就已经颤地不成样子了。尽管她再如何克制,她依旧感到手脚逐渐变得冰凉,与自己阔别已久的恐惧与痛苦又一次的涌上心头,让迈出的每一步都变得沉重无比。 “我曾经将我的臆想误认为是现实,以为死亡就可以摆脱一切了,所以……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去反抗。” 她一直都不敢回忆五百年前的最后时刻发生的事情,也尽量避免着回想起世界树。这其中的缘由只有她自己清楚,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 ‘在从大慈树王的口中得出自己必须消失的时候,她有尝试着反抗过吗?’ 答案是否。 每当想到这件事,她总是会以“就算反抗也是徒劳”、或者是“用自己的命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来宽恕自己。但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个答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当时的我心里想着的,大概就是‘放弃算了吧’,诸如此类的怯懦想法吧。” “我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他会离开我,我一直、一直……都很自私……” 低着头的少女轻声的说着,无法抑制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