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县本就是一小地方,朱雀大街再怎么繁华,总长也不过就一、二里,百姓也就那么些,乍出现了生面孔,对于本地人来说,要辨认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饶是程萋萋再如何小心躲避,也还是显得力不从心,很快便又被那几个跟踪的人盯上,路越走越窄,渐渐就要被逼到巷子里。
就在此时程萋萋看见卫肃一行人出现在了粮店。
此时他正和府吏们说着什么。
于是程萋萋便用尽力气一边大喊一边朝卫肃的方向奔过去。
看样子,他们是在放粮给百姓。
“肃静!都不许抢!排好队!”
“成年男子——二升一人,妇人——一升半一人,孩童——一升一人!”
“妇人站这一列,孩童站那一列……”
一切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诶?你这小孩儿怎么乱站?嘿——别抢啊!”
突然,人群里蹿出几个个瘦小的身影,急急抓起几袋粟米就跑。
“抓住那几个小孩!”
“别让他们跑了!”
“你——站住——”
顿时,人群骚动起来,场面开始混乱。
卫肃见状立即朝向手下将领:“吴卓!”
得令后,吴卓右臂一挥,随后两队身着甲胄的兵士执矛而入。面对冬阳下泛着冷光的长矛,人群安静了下来。
“钦差大人!县令大人!”
兵士们将那几个始作俑者押到卫肃和县令面前。
“大人——这——怎么处置?”
“既是魏县地界,便由县令做主吧!”卫肃侧身退了半步。
县令表面工夫一向到位,并不重罚。
“荒年谁的日子好过?依下官之见,小惩大诫足矣。如此,将他们带去府衙,一人十尺子,再让其父母前去领回!再有下次,便连父母一并罚了!”
谁料想听了这话,那几个原来被押着安静不语的小孩大声尖叫起来:“俺们没有爹娘了——没有了——”
程萋萋低头看着他们:衣衫褴褛,破处连个像样的补丁都没有,只胡乱打个结,身上还是单薄粗糙的麻衣。
忽有一小孩抬头看向县令,又看了看卫肃,恶狠狠地咬牙道:“都是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坏人!要征什么税,俺家交不起,你们就把俺爹硬给拉去当苦力,打死了他……俺娘也死了……都是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你们……”
兵士捂住了那孩子的嘴,却挡不住他红了的眼睑和怨愤的眼神。
不知哪个角落里,又发出一声泣血的长叹:“圣人不仁呐——圣人——不仁!”
因为有兵士在,人群倒也不敢再如何。一场闹剧终于在寒光闪闪的长矛和兵士的呵斥下散了场。
可是流言却不是简单的武力镇压可以制止的。越镇压,流言传得就越厉害。
从因荒年而诉苦到皇帝失德。还有什么当今圣上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故天罚之云云。
流言四起,搅得魏县府衙不得清净。
魏县府衙。
念着他们都还是孩童,卫肃便命人把他们带到内院训话。
当那一双双稚嫩却被仇恨和委屈充斥的眼睛针刺般盯着卫肃时,他脸上神色不变,平静地俯身与之对视:“这十尺子——滋味如何?”
瘦小的一排并不答话,只把头狠狠向一边偏过去,留给卫肃一个泪痕斑斑的侧脸和僵硬的脖颈。
“疼吗?今日本官让你们受的这点,比起日后你们犯险、犯错所要承受的都算不得什么!”
卫肃直起身子,神色微冷,缓缓开口:“身世可怜原是值得同情,可若是因此被有心之人利用,那这点可怜也就变成可恨了。”
一旁的甘吉也忍不住开口讽笑:“被人卖了还巴巴凑上去帮着数银子,到时候还反过来怪官府?哼——”
小少年尖牙利嘴,话粗理不粗。他这番话倒是比卫肃的苦口婆心式的训诫要管用得多。
被硬押在地上跪着的那几个闹事的小孩听了头不觉低了几分,但仍梗着脖子不言不语。
“说吧!谁是让你们这么做的?”卫肃耐着性子。
“没谁!”其中一个终于吝啬地吐出两个字。
甘吉一听顿时急了:“都什么时候还嘴硬?那人到底许了你们这些小屁孩儿什么好处?是给吃了还是管穿了?”
瘦小的身影嗫嚅了一下嘴角,终是没有开口。
甘吉还想说什么却被卫肃抬手示意不要。
卫肃觉得极有可能真不是这些小孩嘴硬,而是真的没有人明确指使他们这么做。但不经意间言语上或多或少的暗示却是有的。
省时省力还不用担心被供出来,这样不更好?
这些小孩涉世尚浅,是非曲直难辨,极易被教唆利用而不自知。
罢了!
“先把他们带下去看住罢!”卫肃挥了挥手示意衙役把人带走,“再去把刘……大夫请来,给治治。”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孩童冻伤的手脚上。
“是,大人!”
“你……你这个当官儿的……也没有……没有那么坏!”被带下去时,突然有一个孩子猛然回头,朝卫肃喊了一句。
“哼——知道就好!”甘吉撇撇嘴,替自家主子不平。
名叫刘丕的黑胖老头把把这个的脉象,掀掀那个的眼皮,瞅瞅这个的腠理,抬抬那个的胳膊,末了,一甩袖子,撂下句:“这病?嘿——不治!”
这一句把周围的人都惊着了。
“你一个大夫,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