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纪琬睡到了将近十一点。前一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透着月色的玻璃雨蓬下谢东风闪烁的眼睛,一会儿是他递给她冰淇淋时碰到的修长微凉的手指,一会儿是毛渺渺的声音在告戒她“有诈”,一会儿是熊翩翩叫她赶紧拿下。
纪琬拿起手机,有些不敢连网。十一点了,如果谢东风没有给她发信息,就是没戏了吧?纪琬感觉自己像查成绩的学生一样,又期待好结果,又不敢打开网页。
但还是要连网的,纪琬憋了一口气,戳亮WIFI图标,微信便立刻接连推送了几条消息,她脑子一片空白,又点开微信。
家庭群。
客户。
还有谢东风。
谢东风那一行,显示着未读三条。
“早上好。
“昨天整理好已经太晚了,怕打扰你,就没给你发信息了。
“睡得好吗?”
纪琬抱紧被子,把脸也埋进被窝,初秋的床单被面温温凉凉,她用脸部、脖子、胳膊和腿的每一寸皮肤努力接触被窝,纪琬觉得这样的周末也太棒了吧。
打了会儿滚,纪琬爬起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给房间通风,又走到阳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九月上旬的空气不冷不燥,阳光甚至暖洋洋的,楼下有许多小孩子在玩滑滑梯、荡秋千,笑声回荡在整个小区,隐约有狗吠声,或许是谁家的宠物在草地上撒欢。今日的天空格外晴朗,一碧千里,万里无云。
纪琬取下昨晚洗干净的手帕,晒了一个上午已然干了。纪琬轻轻抚摸着手帕上的那片银杏,触碰着精致细密的针脚,心里像盛了蜜一样甜。她凑近闻了闻,纯棉的古风手帕裹着阳光的香气,这样还给人家才有礼貌。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他。
等他们的下一次。
“有种通过面试的愉悦感。”等到下午纪琬和熊翩翩说的时候,反倒觉得自己怪怪的。
“因为对方过于优秀,平等的相亲突然变成了单方面录取,对于你,他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完全合格,那么决定权就完全在他手里了。”
“各方面都合格的话,就越担心是不是骗子公司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这样的公司录取我,真是万分庆幸了,就像拿着双非文凭进了首屈一指的大厂。可是为什么呢?”
“一般这种情况,录取的都是可以把活干好,同时最便宜、性价比最高的。”
“我性价比高?”纪琬把吸管一吐,连酸奶都不喝了,“是在骂我吗?”
“反正不是夸人的。”
熊翩翩想了想,又接着说:“还是搞错了定位,他只是个条件好的面试者,接受了你的offer,如此而已,无论如何你的世界里,你才是甲方。”
纪琬把这段对话分享给从头到尾都觉得事有蹊跷的毛渺渺:“真的大厂,直接找简历最好的,能力最强的,为什么首先考虑性价比?还是说在优等生那里名声臭了,招不到人,所以要向下找?”
纪琬不想聊了,越聊越没劲。自己真的不配吗?也许人家谢东风独具慧眼,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美好品质。她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不惊艳,但是拥有稳定发展的潜质。
丘曲阳说要为自己昨天的缺席道歉,下周再请她和谢东风吃饭。纪琬是期待再次和谢东风见面的,但是丘曲阳多少有点拎不清,正是他俩发展的时候,他又冒出来组局,不尴不尬的,毕竟他们不是很熟的同学,丘曲阳本人又是张牙舞爪的性子,所以纪琬还是担心他会不会制造出什么意外。
丘曲阳自说自话,就把饭局定了,纪琬不愿意也没办法,时间还是一天天向下一个周末靠近了,好在谢东风说话、做事温柔体贴,纪琬像吃蜜吃懵了的小熊一样,把所有的不安都忘光了。
谢东风每天开车上下班,早上看见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摊子会分享给纪琬,傍晚看见夕阳烫红半片天空也会分享给纪琬,纪琬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他总是会找到话题,周四路过纪琬公司附近还礼貌地问可不可以过来看看她。
纪琬看着屏幕上的那句“想去看看你”,嘴角都翘上天了,翘得毛渺渺眼睛发酸:“这句话有什么的?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帅吧,说什么都行。”
纪琬白了她一眼,到点就下班打卡走人,急匆匆赶上第一班电梯下楼——谢东风已经在外面等她半个小时了。
“我在你们楼下的便利店里,你慢慢来吧,不着急。”谢东风还是那样彬彬有礼。
怎么不着急呢,都等她半个小时了。纪琬出了电梯一路直冲,冲到便利店的自动门门口时气都喘不匀。谢东风一抬头就看见她站在门外等着门开,刘海分了两半,浅棕色的长发在肩膀上胡乱散开,胸口急速起伏,若不是已经入秋,怕是得跑出一身汗。
谢东风站起来给纪琬递了瓶水,“先喝口水,等会儿再看你想喝什么饮料吧。来,这边有椅子。”
纪琬怕呛着,抱着水瓶小口小口地喝。眼角余光里看见谢东风在笑,她问:“你笑什么?”
谢东风顿了一下,缓缓举起手,伸到纪琬面前。纪琬愣住了,谢东风见她没有躲,才继续探手。
白皙匀称的大手盖住眼前的光线,纪琬感受到谢东风小心翼翼地为她理好散乱的刘海,久坐室内的人指腹微凉,无意间触碰到她的额头,额头便一片酥麻。她看不见他认真的神情,咚咚的心跳声就要撞破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