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Gaberial那张意气风发的年轻脸庞,定格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上,向晚意虽然不认识他,但眼泪已经模糊她的双眼。
日落斜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打在路行琛身上,给他镶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光芒,他脸上明暗交错,目光更显寂寥,他凝视墓碑片刻,然后蹲下身来,默默清理大理石台面缝隙处长出的小草和落叶,他清理得很仔细,一片片捡起,直到整个台面恢复原状。
路行琛从大衣口袋中掏出红酒和两个杯子,依次倒上酒,一杯留在墓碑前,一杯捏在手中。
“好久不见,我现在都快比你大十岁了,”路行琛抬起酒杯冲墓碑敬了敬,“原谅我,这次拜访比较突然,没能准备什么礼物,不过我想你还没有喝过酒,应该试试冈特公爵酿的,就带来了……”
路行琛沉吟半晌,随后走到墓碑一旁,颓然坐下:“Gaberial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他是因为我——”
“我知道,我在你书房见过他的照片,也听召叔提起过。”向晚意连忙接过话题,这段回忆对路行琛而言残忍而痛苦,她不想让他再次陷入其中。
路行琛没有在意,摇摇头继续说下去:“我们几乎形影不离,Gaberial是班里岁数最小、个头最小的,但却是最聪明的,几乎过目不忘,他做人仗义,没他我无法适应国外的生活……”
“其实,如果他不救我,那颗子弹只会穿过我的上腹,还会有一线生机,但他却傻傻得挡了下来,子弹直直打进他的心脏,他本来不会有事的。”
“他本来不会有事的……”路行琛将头埋进膝盖,喃喃重复着。
向晚意悲伤看向碑石上那个笑容温暖的年轻男孩,鼻子微微发酸,她来到路行琛身边坐下,轻轻拥住他,让他的头靠到自己身上,手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
此时无须多言。
“Gaberial支持我所有的梦想,我立志追讨流落在外的国宝,他立马把家里收藏的几样藏品转交给我,他要我代他好好活下去,所以我怀着愧疚的心情连带着他的那份努力拼搏,我不想让他失望,不想让他觉得用生命保护下来的人是个废物!”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Gaberial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一定会很欣慰的!”
路行琛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他拉着向晚意起身,回到墓碑正前方,他整理好衣服和头发,顺带着帮向晚意也整理一下,然后对着墓碑柔声道:“今天,我带了一位很重要的人来看你。”
路行琛握住向晚意的手晃了晃:“这是我的女朋友向晚意,你瞧,她是不是很完美?”
“我一直沉浸在愧疚之中难以自拔,不停怀疑自己,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灵魂已在那一晚随枪声死掉,直到遇见晚意,才感到自己真正有了生机,她鲜活、善良、真挚、美好,我想不到有更贴合她的形容词,请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我爱她。”
路行琛握上向晚意的手越来越紧,向晚意略微吃痛却因那句“我爱她”而内心柔软,她也曾思考过她和路行琛之间的关系是否是牢不可破,此刻她得到了最坚定的答案。
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片刻之后,一只知更鸟从不远处榉木上落下,扑腾扑腾翅膀落在碑石之上,它摇摇毛茸茸的脑袋,那双黑亮眼睛静静直视两人,路行琛一怔,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向那只知更鸟伸出手,知更鸟竟毫不犹豫跳到他指节之上,然后顺着胳膊一路蹦跳来到肩膀,只见它轻轻啄了啄路行琛颈处的银链,那条项链是Gaberial留下的遗物!
知更鸟抖抖翅膀欢叫两声,又轻盈落在向晚意的肩头,它仔细端详她片刻,然后出乎意料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两人对视一眼,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们怕惊走它,皆是站得笔直不敢再动。
Gaberial是不是化成鸟儿来见他们,亲自带来了他的祝福?
墓园内寂静无声,似乎一切都静止在此刻,只有西斜的残阳是时间流逝的证据,它正在努力散发最后一丝余温,给周围风景镀上一层暖黄色彩,微风吹过,带起树叶沙沙作响,知更鸟随风飞起,随后隐匿在森林之中,两人影子被拉得很长,依偎着紧靠着,没有什么再能把他们分开。
向晚意踮起脚尖,俯在路行琛耳边,温柔而坚定地说:“路行琛,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