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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很成功。夏娜依卡的寿命从一年被硬是往后推了七年。
但目送完恩人被伯特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哈萨给推离手术间的罗,只是颓败的坐靠在手术檯旁低垂着首,沉默的注视着医用手套上沾染的血迹。他的沉默一直持续到隔天离开了德蕾丝罗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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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娜依卡安静的看着床旁那再次显得过分矮小的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削苹果的多佛朗明哥。如果说五分钟前对于他拿了颗苹果与一把水果刀进来房间的举动感到的是讶异,那麽五分钟后的此刻对于他只顾削苹果的缄默,她的感受已然转变为单纯的困惑了。
整个房间只剩下刀削下果皮的细碎声响。看着垂到地面摺叠、细长没被削断的苹果皮,她忽然有些好奇他是从甚麽时候开始练就这项技巧的。
果皮削尽,正当夏娜依卡要问些什麽时,多佛朗明哥率先开了口,「我放罗走了。」
她的话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嘴便猝不及防的被塞了块果肉。
「不过他提议妳的復健由他来做,所以他仍然会暂居在这里。」他也给自己的嘴里放了一块,「挺甜的,不觉得麽?」
苹果的清脆在双方嘴里随鲜甜的汁液蔓延并取代这场趋于尴尬的谈话。她看着他又削下一块果肉,可那没有进到他自己的口中,而是成了等待自己嚥下之时补进嘴里的下一块。
餵完她后,他接着再给自己一块,「我并不反对你们私下联络,甚至还提醒他妳的号码一直都没换过。」
她无声将视线停驻在他再次削下的果肉,不起眼的水果刀被骨节分明的手指衬得尽显优雅,她忽然感到不知所措──心里本想袒露的话被咀嚼的动作给全堵了起来,并于脑海壅塞成一团、越发的理不清……
「把之前的药全丢了,我让罗誊写了新的药单,天一亮药就会替妳准备好。」他继续道,「其馀时间就多看些书吧,我打算再扩增新的藏书室,到时妳可以去看看。」
她微微颔了颔首。
他再餵,再削,再咬,「这阵子我不会派任务给妳,」很快的,圆苹果被削成矩形的果核,「妳就好好养伤吧。」
听完这些叮嘱的夏娜依卡看向多佛朗明哥,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谨慎与迟疑;而多佛朗明哥则像是视而不见般,挂起老样子的笑将最后一块果肉递到夏娜依卡的嘴边。
时间静止了几秒,她歛下目光,张口将果肉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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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如多佛朗明哥所说的那样,罗暂时驻扎在德蕾斯罗萨港边的其的小船上(因其并不想住在唐吉诃德家族所统治的『国土』内,觉得难以忍受),以便对夏娜依卡进行復健观察等疗程。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娜依卡注意到多佛朗明哥与罗之间似乎多了股默契──行为举止就像是彼此谈好了某种交易,对对方的所作所为予以特殊的默许,甚至连家族的干部们也对罗的存在波澜不惊;而她更从中理解到,只要她隻字不提,在时机到来前,檯面上就甚麽事都没有,檯面下的事多佛朗明哥亦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七年说长不长,她得採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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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无关乎我,你的真正梦想是甚麽?」
被夏娜依卡突如其来的疑问给打断思绪,罗愣了愣,「……依卡,怎麽了吗?」
夏娜依卡扬起抹笑,「想听听看。」
罗将视线从她的笑容跳开,落回復健日誌上,「……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把『能力』彻底发挥在救人上。」
「很棒的梦想,我相信你一定会达成的。」她继续问,「还有吗?」
「……环游世界,用近乎『流浪』的方式。」他有些不好意思,这梦想他还没跟任何人提过。
「看来我们有相似的梦想。」
「真的?」
她点了点头,「只不过我会想以重机代步。」
他笑了笑,「这很有依卡妳的风格。」
她也笑了笑,「既然这样,我想这一年来该开的刀也开完了,復健我也已经可以自行处理,你就跟你的伙伴们去外面闯闯吧。」
听闻这项意料外的建议,罗一时哑然。他实在是不想独留她在多佛朗明哥这,纵使有伯特他们及勉强能够起到监督作息作用的古拉迪乌斯看照着,「可是,依──」
「明哥那边我会去谈的,」夏娜依卡不容分说的道,「我不可能让你一直待下去,你也有你的伙伴。」
面对夏娜依卡坚定的神情,罗着实无所适从。他当然知晓她所说的,培波前阵子还不畏新世界的艰险靠着自身天选的才能及行动力带着大伙前来与自己相聚(而多佛朗明哥并未就此事发表甚麽意见,这让他备感意外)。这一年来栖身于多佛朗明哥的势力下使他更加明白,自己务必得再次出海接受航道上的其他磨练,自身的实力仍然不够,别说带夏娜依卡脱离家族了,他甚至连对抗三大干部都有困难,可死亡倒数般的七年根本就是个残酷的未知数。「……不,依卡,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自己跟他谈的,妳才又刚开完刀没多久,多休养比较重要。」
罗的这话使夏娜依卡更加困惑他们当初究竟是谈了何种条件,才能达成这种如履薄冰的平衡的;然她也心知肚明,筹码的重点从来都离不开自己。「……罗,我只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
海风由窗踏入房内轻拂夏娜依卡短翘的墨色发丝,儘管她的眉眼随时间增添憔悴加深烦忧,却仍是有着一贯的温柔。这让罗眼眶泛红的咬了咬牙,从齿间缝隙挤出一句颤抖的话,「……我也希望妳能活得好好的……」
见着罗背过去的身子,夏娜依卡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