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火】
一整个晚上大家都在救火,直到半夜下了一场急匆匆的阵雨才彻底把火星扑灭了。
很多人受了伤,没有人死掉,但是烧伤在流星街不好治,这里细菌很多,诊所又少又小,更多的药得从外面买。
大家说是光照进玻璃瓶引起的火灾,还有人说是谁抽烟没掐灭烟头,众口纷纭,但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
库洛洛拿着小小的水壶站在原地。他仰起头,看见窝金能单手撑起一个够洗小婴儿的水盆,相比之下,他的力量实在小到可怜,手臂上和胸口都没有肌肉。
“虽然平时也有突然烧起来的垃圾堆,但是这次……”库洛洛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猝不及防间,窝金把剩下的半盆水整个倒在了他的头上。
“啊——”
“你整张脸都变黑了!”窝金叉腰哈哈地笑起来,然后他扣了扣自己的鼻孔手指上灰蒙蒙沾着一捏就会被碾碎的黑丝,“啊,鼻子里也变黑了。”
库洛洛用盖着肚子的短袖衬衫擦了擦脸,果然有一大片黑漆漆的污渍,这大概是洗不掉了。他忍耐着情绪,他想到他脏了衣服,想到很多人失去了完整的皮肤……
窝金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个大个子完全不知道怎么控制他的力气:“怎么总是想这么多!火都灭了!我们把放火的人揪出来,把他绑起来烧掉!烧个几天几夜!烧到灰都不剩!”
真的有放火的人吗……可就算把这个人抓出来惩罚他,大家的伤……库洛洛没反驳窝金,因为他不觉得他们能抓到这个人,流星街没有监控,没有像鸟的眼珠子一样的黑色镜头安装在各个角落。
被冷水淋湿的库洛洛小小地打了个喷嚏,他和窝金告别准备回去休息。
路过安置伤员的区块时觉得他们被烧伤的伤口实在太疼了,让人不忍心看。止疼药不够,有些人只能硬撑着咬牙包扎。
回去的路上他心想也许长老会会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他想得再多也没有用。他有时候会厌烦自己总是想那么多。
第二天,长老会果然告诉大家火灾是意外,他们会紧急采购药品,招聘一些临时医师。
灾难和孩子无关,一切照常生活。只是在看到那晚悲惨的景象后,派克的情绪有点低落,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往教堂跑,他想去安慰派克,但是通常情况下是他反过来被派克安慰。
派克的视线好像能穿透人心,她说:“我总感觉小库洛洛你好像隐瞒着什么。”
“……”他的确隐瞒着一些事情,关于他上次看到的小女孩,但是他又不觉得那是‘事情’,那更像是一种幻觉,“我做了一个梦。”
“梦?”
“我梦到了很多很多只兔子从火里面冒出来,它们有烟的形状,围着篝火跳舞,怪异的节奏,最后一圈一圈像巴别塔一样连接到云端里,抬头的时候,我看到红色的满月在滴血,像是在流眼泪。”
派克皱了皱眉:“唔姆,我不太明白……”
“没关系,”库洛洛笑了笑,假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却又迅速沉下来,语气平淡地说,“我也不太明白。”
在隐瞒着什么呢?皮肤隐瞒着脏器;大人隐瞒着小孩;谎言隐瞒着真相……奇怪,隐瞒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小库!”派克在他眼前用力地张手摆了摆才让他回过神来,“不是来看录像带的吗,再不看回去就晚了哦。”
“哦……”
【六、目光】
“我不太明白……”安德看着小美一整个书包的言情小说陷入了困惑,“你终于也被这些精神鸦.片蛊惑了吗。”
——“阿姨在家吗?”小美的脑袋往客厅和厨房的方向试探。
“不在,如果你是指人类的话,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好安德,”小美拉住安德的衣服就要往她的房间里走,“我们借一步说话。”
安德正要说“我的房间很乱”,但是她想起自己的房间实在是太整齐了,大家都知道的,一目了然,就连“脏东西”都被她整齐地藏起来。
“奇怪,我怎么会觉得自己房间乱呢?哦,门后的垃圾堆得很高很乱,可是门后的垃圾怎么能算是我的房间呢?我也不可能去处理那些垃圾啊。如果说我的房间里保存着那些见不得人的罪证才使得我重视这个私人的领域,那么只有我知道的门后的世界,是不是也是我的‘赃物’呢?”被小美粗鲁地环着手腕往房间里拽,安德只沉默着,噘着嘴思考有的没的。
把沉甸甸的书包甩在床上,小美“唰”得拉开拉链,把封面花里胡哨的小说书一本一本摊在被子上。床的长摆了五本,宽摆了四本,一共二十本。
——“安德,这些书帮我藏两个月。”
“不,”看完它们不需要几天,忘掉它们不需要几个小时,只是用来消磨时间,既没有回忆也没有收藏的价值,而且她完全不想在这个房间里为这些书腾位置,她已经摸透这些大众文学的模式了,它们休想和《悉达多》占据同一个有限的物理空间,否则这会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于是她说,“我当时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碰它们的。”
“但是当我完全接不上其他朋友的话题时,我发现我错了,她们聊起里面的情节,你一句我一句,我却什么话也说不上,像个傻瓜。”好像是想起了一些尴尬的场面,小美语调变得急促尖锐,“她们说我肯定平时都看那些高深的书,必读名著,说我一看就是‘好学生’,对这些东西一定没兴趣。”
小美看了一眼安德,用古怪的嗓音抱怨道:“可我又不是你。哼。”
后面那个“哼”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