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柔达成目的后,继续与燕女官商讨着两局拟出来的章程,并随口提了不少意见,让燕女官确信她今日就是想尽力协办学堂之事。
燕音看沈才人这般认真的模样,眼中流露出了欣赏之意。
昨夜之事她也听说了,本以为才人会哀怨几日,没想到她似乎丝毫没把林才人的事放在心上,一心只惦记着宫务。
入宫十二年多,她见过太多宠妃在失宠后性情大变的模样,沈才人这份宠辱不惊的心性实为难得,依着她这番出众的姿容和品性,不愁之后没有圣宠。
目前还有贵妃、淑妃、德妃之位空着,她真心觉得眼前这人说不定能走到正一品的妃位,于是神情也更恭敬了些,这不是谄媚,只是小小的示好而已。
沈芷柔废了一下午的口舌,终于送走了燕女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因利用了她而感到惭愧,但一想到瑄郎又觉得一切算计都是值得的。
她又没有害人,只不过是借着别人的手帮瑄郎一把,掖庭里的其他罪奴也因此得了一丝自由,这样算起来她这是在做好事。
回屋后,她下意识地喊春儿给她倒茶,但是春儿还没回来,倒是朱环听见了她唤人,小跑进屋伺候。
他早就从习艺馆回来了,见主子还有闲情邀尚仪局的女官来思水轩,便一头雾水地候在堂下,心中百般琢磨主子到底有什么后手。
他疑惑地回话:“奴婢与习艺馆的内侍打听过了,馆里没有名叫王愈的内教博士,不知才人是从何处听到这个名字?”
沈芷柔只“嗯”了一声,没有与他解释。
毕竟朱环仅跟了她几个月,虽说看着十分机灵,做事也殷勤,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牵扯到瑄郎与她的关系,她不敢随意说出口。
见主子没应声,朱环也就识趣地立在一旁不再问,见才人这般气定神闲,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私入掖庭的事被捅出来的样子,他心中的不安也慢慢消失了。
临近晚膳,春儿才从太医院回来,沈芷柔看她空手而归,疑惑她一下午到底忙什么去了。
春儿面露尴尬地回:“奴婢也是第一次去太医院,不知道里面的规矩,如果不报才人的名头,哪能见得到太医啊,更别提拿药。”
沈芷柔闻言眼睛睁大了些,惊道:“你不会真说出了身份吧?这事怎么好声张呢?”
春儿立马摇头否认:“才人也太小看奴婢了,奴婢当然不会按着规矩来,这下午奴婢都是在跟太医院的内侍们套近乎,才人你猜奴婢听到了什么?”
沈芷柔哪里猜得出来,见她还在卖关子,嗔道:“瑄郎的症状你问没问?”
春儿脸上的兴奋神情淡了些,老实地答了话。
她有个爱花钱的习惯,无论是沈府还是宫内,都有很多人看在钱的份上与她交好。今日她去太医院也是如此,只要是同她说了话的内侍,她通通都送了银子。
太医院也不是什么油水多的地方,那里的内侍见春儿出手豪爽,知道她背后定有贵人,有心同她混个脸熟。
春儿就在闲聊中打听清楚了太医院的大致情况,里面医术最高的就是梁院使,专门负责皇上的脉案,最擅长妇人科的丁左院判专为皇后诊脉。
吐血症得看擅长大方脉的蒋御医,但此人最近家中有事一直告假在家,内侍见她失望便给她推荐了杜医士。
杜医士虽然年级轻,品级低,但家里三代都是御医,家学渊源。平时内侍们求他看诊,他都来者不拒,极为热心。
于是她就求到杜医士那了,他果如旁人说得那般很是善心,见她说自己吐血了神情很是担忧,问了一堆问题。结果她没搪塞过去,被他看出来自己说谎了。
沈芷柔闻言心一揪,问道:“然后呢?他有没有为难你,你没暴露身份吧?”
春儿笑着摇头,从袖口抽出一张纸,递给她看,“我说是替别人问的,杜医士便信了。他说没有见到本人,就无法判断吐血的症结,然后又提笔写了一堆问题给我,说不见本人也行,他知道这些也能开药方。”
沈芷柔欣喜地接过竹纸,隐隐还能嗅到其附带的药香味,展开一看,问了些以往病史、近日身体情况和吐血时的症状。
这些问题恐怕只能让瑄郎亲自答了。
她刚想把朱环叫来送信,却被春儿拦下,“才人,万事还是小心为上,既然秋月就在陆三郎身边,又何必要麻烦外人呢?明天奴婢去找秋月就行了。”
沈芷柔见瑄郎的病有着落了,心情大好:“如此甚好,刚才你想说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吧?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春儿朝着东边昕雪苑的方向努了努嘴,“下午皇后的懿旨到了太医院,要丁左院判在之后也为林才人诊脉,直到孩子生下来。但林才人没过多久就派人来传话,要同出岭南的高御医负责她的脉案,皇后倒也依着她改了懿旨。”
沈芷柔猜测道:“林才人这是怕皇后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吧,不过她为何信高御医呢?就因为他们是老乡?”
春儿认可道:“她一个从岭南千里迢迢采选而来的宫女,除了老乡也没别人可信了吧。这些年来宫里的皇子动不动就夭折,难免没有人祸,林才人要防的怕不止是皇后一人。”
圣人十七岁登基,如今已三十岁了,后宫佳丽三千但膝下就两子两女,韩贤妃抚养的皇六子如今才八岁,钱婕妤所生的皇十子五岁。
谁也不知道这两位皇子能不能平安长大,若林才人能生下皇子,将来说不定她还能再有番大造化。
沈芷柔暗叹一口气,感觉自己跟林才人同居一宫实属大麻烦,孩子要是没顺利生出来,或者生出来后夭折了,自己这边都是最容易被林才人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