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立人学堂门口跟一位老人说话。
担心有人因为立人学堂的高门大户而不敢上前报名,俞夏特意命人门前摆上桌椅和文房四宝,并命一个白发苍苍、蓄着长须、很有学问的老人坐在那里登记。
老人见有姑娘急奔过来,喜得立刻起身:“小姑娘,你来报名么?”
“不,我找俞夏。”邢灵越过他冲进大门,没一会儿又退出来,“老伯,俞夏住哪间屋子?”
老人捋着胡须:“你报名,我就告诉你。”
邢灵望向桌面,看到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
老话说便宜没好货,邢灵一度以为立人学堂会无人问津,如今才知道来这边报名的人不算少。或许那句老话落到读书上又不大一样?
再仔细一看,里面都是龙、狗、英、勇、志、战、财、富、鹏、斌之类的名字,是男性无疑。怪不得这老人一见邢灵就喜上眉梢,原是让她做招牌和幌子,迎风摇一摇,吸引一些女孩子过来。
女孩子该不该读书,邢灵不大清楚,可她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家购置这么大的一座院落免费教书,图什么呢?
前些日子有人传,说俞夏是个狐狸精,专门勾引年轻的女孩子,借着她们的年轻和美貌保持自己的妖力。邢灵本来不信,见这位老人这么殷勤倒也有点信,甚是怀疑老人是另一只老狐狸。
她兜到老人身后,没瞧见尾巴,稍微松口气,胆子也跟着大起来:“只为这一项,怕是有点不值。”
这么说,还是有谈的可能。老人缓缓坐回椅子,伸出手示意邢灵在对面坐下:“你想要什么好处?只要你想要的,我们都能给。”
邢灵露出一抹微笑:“我爹爹也曾说过让我来立人学堂读几年书,可后来又反悔了,他说立人学堂没好夫子。”
老人说:“我不是好夫子吗?”
邢灵说:“好不好也不是凭嘴说出来的。”
老人说:“那你是要考考我咯?好,你随便考,答不出来,算老夫输。”
邢灵笑道:“您老人家年纪也挺大的,我也不为难您,这样吧,你写一首祝福新婚夫妻的诗就成。我想这个并不难,不过您要是觉得难,我换一个也行……”
老者哼一声,抽出一张干净的白纸,提笔写下几行字。等他写完,邢灵拿过纸张,默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怎么样?”
“字不错。”
老者一口气上不来,被呛得咳嗽好几声:“诗不好?”
邢灵不想太欺负老人家,老狐狸也不行,又做出欣赏的样子又念一遍,点头:“还行,比许多人写的都好。”
“蒙昧未开啊!”老者感慨一句,指着对面的位置,“来来来,你坐,老夫今天免费给你上一堂课。”
“我还有事儿呢。”邢灵拿着那张纸跑了。
回去时,招娣拉着她她说暂且将料子放在她这边。邢灵点头同意,紧接着认认真真将这首诗地抄在招娣的喜服上,又重新拿着那张纸回去,跟垂头丧气地坐在门口的老者说:“好了,我的事儿结束了,现在你上课吧。”
老者白她一眼:“你让我上课,我就上课啊?”
邢灵笑道:“我也没有逼你上课。既然你不上课,那我就跟你说说我的评价吧。我觉得这首诗很糟糕,一句话怎么能来来回回地说呢,也不嫌烦……”
说别的可以,说这个老者实在忍不了:“你不懂,这是《诗经》里惯用的手法。你知道《诗经》吗?不知道?你连《诗经》都不知道,那你补的课就太多了。不过没关系,我们一点一点来。”
立人学堂门口只一座影壁,桌椅原来是在影壁的阴影之下,渐渐地随着太阳西移,整个被热烘烘地晒着。
这两个人一个讲得过于专心,一个听得过于专心,全然没注意到这件事儿。
俞夏给自己的师傅送水注意到,朝邢灵笑笑:“师傅,你在太阳底下晒这么久,不觉着热吗?我找人把桌椅搬到阴凉地。”
他转过身的时候,邢灵特意盯着他的身后,没发现有狐狸尾巴露出来,心想:“俞夏那么有学问,怎么能是狐狸精呢?再说,狐狸精不都是女人嘛,传闲话的人一点脑筋都不肯动,只拿最常见的鬼怪吓唬人。”
在看和想的时候,她的目光都在俞夏身上,老人自然注意得到。目光在俞夏跟邢灵之间几番游走,笑道:“邢姑娘,俞夏有事儿求你,你肯答应吗?”
邢灵问:“他有什么事儿求我?”
老人还没开口,俞夏转身道:“师傅,你可不要瞎说。”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是瞎说吗?你的万般手段都没用,只能直爽地问一回。”老人对邢灵说,“他想跟着你爹学习医术,可你父亲不答应。”
韩妈已经同邢灵说过邢大夫的打算——收的徒弟就是招的女婿,老人问这话的意思,在邢灵看来相当于“你觉得俞夏这个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俞夏人很好,也很聪明,可邢灵从来没想过跟俞夏共度余生,当然,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是没可能的。
首先,他们在财产上不匹配,俞夏年纪轻轻便能大手一挥买下一座宅子,虽说装修得并不奢华气派,但也足够文雅,她们家大概没多少积蓄。其次,他们在智力上也不匹配,俞夏写得一手好字、随手便是好词、大约也读过很多书,她还像老人所说的“蒙昧未开。”再者,俞夏年纪也比她大许多,邢灵目前并不喜欢比自己大得多的人。
邢灵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拒绝,问:“为什么要找我爹学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