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直呼其名,转而喊“夫子”。
俞夏只在上午讲课。若是讲完课后还有时间,邢灵会留在书房温习,温习完再抄三页书。若是没时间,这些东西只能留在下午,做完这些,她会继续看《西游记》,直看到晚上吃饭。吃过饭再复习一遍今日的知识,同时预习明日要讲的内容,方合上眼睡去。
这期间,徐诚来找她好几次,要么是见不到她,要么是她在家看书没空搭理他。后来,他听别人说邢大夫的女儿每日去学堂,中午的时候特意提早从店里离开,到从立人学堂去紫荆巷的窄小巷道里堵她。
邢灵远远地便看出他有些恼,跑过去拉着他的手:“你怎么一个人气冲冲地站这儿?你姐姐出什么事儿了吗?”
徐诚摇头:“我姐姐很好,我来只是想见你。可你是个大忙人,抽不出时间应付我,我只好挑你有空的时候来缠着你。就这我还提心吊胆呢,生怕不幸碰到你没空的时候,你跟我说,‘哎呀,我忙着呢,你换个时间来。’”
邢灵抬手打他一下:“不许学我!我是真的忙。”
徐诚握着她的手反问:“我难道不忙吗?那我是怎么有空来找你的?”
他还要说什么,邢灵以为他又要埋怨自己不理他,忙捂着他的嘴,笑道:“我也有事儿跟你说。我把《西游记》看完了,今天中午要去还书,你去吗?”
这算是邢灵在邀他出去。徐诚不好再说她,含笑在她额头吻一下:“好,我在那边儿等你。”不等邢灵抬手打他,立刻笑着跑了。
吃过午饭,邢灵拿着《西游记》说要去还书,邢大夫以为她要去立人学堂,点头道:“看完这本,便不许再看了。若是再给我看到你房间里有书,我就把它撕掉。”
邢灵道:“为什么啊?书又不碍什么事儿。”
邢大夫说:“这个家还没你说话的份儿,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邢灵不怒反笑:“那读《绿窗女史》可以吗?”
读了这么多书,若是对自己的处境还没有分毫的思考,那属实是太蠢了。从徐诚拿《绿窗女史》给她看并要求她抄写起,她便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头上不知不觉间被人放了“紧箍儿”,书中一句一句的女子便是“紧箍咒”。
邢大夫古怪地看她一眼,说:“自然可以。但是你不许捣鬼,把无关的书籍藏在那些书里面带回来。”
邢灵说:“你这么想,可就小瞧了夫子。他不会同意我耍把戏的。”
她先把俞夏许多天前送来的《西游记》送回去,再拿着从书店借来的书离去。
没多久,邢大夫也去了立人学堂。进入俞夏的房间环顾一圈没看到邢灵后,他问:“邢灵呢?在二楼看书吗?”
俞夏说:“她刚走。你没碰到她吗?”
邢大夫摇摇头,问:“她问你借书了吗?”
俞夏说:“没有。不过她最近在跟我学《大学》,我怕她学得心野了,逼着她每天抄三页《绿窗女史》,如今已抄了一沓。”
邢大夫说:“我来也是想跟你说这事儿的。我这两天看书的时候忽然想起贺双卿,越想越怕我们家这丫头以后跟贺双卿一样可怜,所以你还是停了吧,别再教她这些东西,让她稀里糊涂的过完一辈子也挺好。”
贺双卿是一位词人,年少时在学堂旁听过几年书,颇有些才学。可惜被抚养她长大的叔父嫁与目不识丁的佃户,婚后不受婆婆待见,也不被丈夫爱戴,没几年便病情加重、郁郁而终。
她曾与史震林交好,流传于世的十四首词也被史震林收录在《西青散记》中,其中有首《孤鸾病中》写得极好——“算一生,凄楚也拚忍。便化粉成灰,嫁时先忖。锦思花情,敢被爨烟薰尽。东菑却嫌饷缓。冷潮回,热潮谁问?归去将棉晒取,又晚炊相近。”
俞夏心知邢灵的命运不可能像贺双卿那样曲折,但也怕有个好歹,思忖片刻,道:“不是还有你护着她吗?就算没有你,还有我呢,断不会让她被别人随便欺负了去。”
邢大夫叹口气道:“你瞧她那无法无天的性子,若不寻个脾气好点的,只怕有吃不完的苦头。”
俞夏笑了笑,不以为然道:“我瞧邢姑娘性子挺好的。先前她还‘俞夏’、‘俞夏’地叫我,我给她讲几回《大学》,她便偷偷改了称呼,每日唤我‘夫子’,可有礼貌了。”
他这么一说,邢大夫反而更恼:“她叫你俞夏的时候,你还不打她?这么大年纪,连叫人都不会,比自己大好几岁的人,也好意思直呼其名。”
俞夏说:“我喜欢她这么叫我。这样一叫,显得我跟她一般大小,年轻多了。”
闲聊这么几句,邢大夫回到家里。家里安安静静的,他便以为邢灵在午睡,偷偷推开房门,没看到她的身影,心下疑惑:“再怎么磨蹭,这会儿也该到家了。”
坐在客堂等一会儿还没等到她来,心里慌起来,忙出门寻她。
话说这会儿,邢灵正跑到书店时,徐诚已在那里等了多时。
他想牵邢灵的手,邢灵却躲开,冷着脸到书店把书还了,出来的时候给徐诚使了个眼色,徐诚立刻跟着她离开。
等拐入一条几乎没人的巷子,徐诚拉住她的手:“就这么怕被别人发现?”
邢灵反问:“你不怕?”
“我不怕。”徐诚还是那句话,“要是真的被人发现,我就找媒人去你家提亲。”
邢灵也还是排斥:“你别老说这个,说得我心里难受。”
徐诚总疑心邢灵不喜欢她,这会儿见她不高兴,偏要试一试她:“阿灵,我真的要找媒人提亲的话,你答不答应?”
邢灵想一会儿,说:“那你就是言而无信。你既言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