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上的那轮朦胧明月,“今天是冬至,用你们话来说,本该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应该一家人在一起围桌吃饭,吃饺子或者汤圆。”
“原来是这样,仙长好心肠,”禹知方同样望着那轮月光,不由倾吐衷肠,“只是禹自小截然一身,既无高堂也无家室,从未过过这样的节。”
聂纯诧异地看着他,她以为山下的人,都应该有父母和兄弟姐妹。
禹知方读出了她眼睛里的疑惑和好奇,遂坦然说给她听,“我从小在鸣湖书院,吃百家饭长大。”
他原来是个弃婴,被鸣湖书院的一个老门房收养。
说是收养,其实不过是逗猫逗狗般,养着解闷。
老门房打了一辈子光棍,脾气不好,还经常酗酒,一喝酒就大醉,一醉就随地睡上好几天。
他想起来的时候,才从书院带回来些汤汤水水喂着他,让他不至于饿死。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打他出气。没有想起来,就任他自生自灭。
有一回老门房几天都没回来,他实在饿的不行,于是从摇篮上蹒跚爬了下来,扶着东西学会了走路。
从前老门房有时候心情好,也会带着他出来玩,看鸣湖书院的学子上课。
他依着那点朦胧的映像,一路跌跌撞撞,从老门房的屋子里走出来,闻着飘荡的饭菜香气,到了膳堂。
膳堂里吃饭的学子,见到这么个小人儿觉得新鲜,就从自己的饭碗里,分些馒头鸡蛋喂他。
他就这样,靠着那些学子的施饭长大。
他四岁的时候,老门房醉酒摔进湖里淹死。
他又成了孤儿。
还好书院的管事,嫌弃老门房住的那间屋子晦气,就没有收回,让他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三四年在书院里,经常跟在那些学子的身后熏陶,这时候的他也渐渐懂些了道理。
他喜欢那些学子的读书声,见他们读书时,不会上前去打扰,就在旁边默默跟着他们念。
有一次他听到一位学子在念书,听到其中有个嗟来之食的典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光靠那些学子的施舍是不行的。
于是他去了膳堂,求那里的管事给他一份工做,能换些吃食就行。
幸运的是那位管事人还不错,没有拒绝他,只给他一些轻松不费力的小活。
有了饭吃,做完事后,闲下来的时候,他会在学堂的窗外,听夫子念书,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学写字。
寒来暑往,不论风雨,只要膳堂的活干完了,他就会过来。
有好心的学子知道他在外面偷学,经常送他笔墨纸砚和一些书。
八岁的时候,他认识了很多字,能背很多书,于是自己给自己起了名字——“知方”,取自《论语》的“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有勇气知礼法的人。
后来书院的山长知道这事,让人在学堂加了一张书案,让他进来听课。
他就这样开始真正成为了一个读书人。
聂纯来时,看过这位年轻山长的信息,只是那上面写的尽是一些他成才后的功成名就。
年轻才俊,温润君子。
鸣湖书院的新任山长,读书读出来的大乘境文人。
远没有当下他说的这样,有血有肉。
那样的出身和起点,走到如今的位置,这其中有多艰辛,可想而知。
聂纯不禁对他的敬意更深了一分。
禹知方略带怀念地说:“在阆霆州的冬至,其实不吃汤圆,也不吃饺子,是吃桂圆烧蛋的。”
“这样啊,我还真不知道。桂圆烧蛋是什么味道?”
“是甜的,很甜很甜。有一年冬至,书院的一个厨子没有回去过节,就给所有留在书院的学子做了一碗桂圆烧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冬至是要吃桂圆烧蛋的。”禹知方顿了顿,“不知从阆霆州撤离出去的百姓,今夜有没有吃上故乡的桂圆烧蛋。”
聂纯声音染了哽咽:“能的,他们活着,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把一碗故土的味道传承下去。”
“说的极是,只要人在,凡是他们身安身立命之处,就有乡味隽永。”累日累夜的困兽之斗,禹知方已经很久没睡过了,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皮止不住的往下掉。
聂纯注意到他的疲惫,温声开口:“禹先生很久没睡过好觉了吧。你先睡一觉,日出时我叫你。”
禹知方失笑道:“抱歉,让仙长见笑了,既然你守着这里,那我可就能安心睡上一觉了。”
“嗯,我守着,禹先生安心睡吧。”
聂纯彻夜睁着眼睛,时不时为禹知方压制魔性,也时刻提防着城墙上的魔军。
才短短几个时辰,她就觉得无比煎熬。
那么他呢?
聂纯朝禹知方看去,他天天如此,要和魔兽争斗,要让自己不受重伤,连夜间休息都是警惕十足。
聂纯度日如年地熬到东方破开一线微光,她轻声唤醒他:“禹先生,醒来看日出了。”
熹微晨光洒在深睡的禹知方脸上,他蓦然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逆光中的聂纯,“很美,日出很美。”
聂纯的视线从那片破晓转过头来,“禹先生,你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唯一的心愿,便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禹知方目视苍茫大地,缓缓笑了笑,“仙长,请赐剑。”
聂纯还未出剑,前来换班的城头魔军就从天而降,“哟,什么人还值得巽天宗的宗主亲自来救。”
站在队首的正是磨君座下左护法-昧沉,他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