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元宗时已是深夜,漠白织打算绕过寒潭回寝居,那寒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因此漠白织一向都会绕着它走,但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出于担忧,漠白织便多看了几眼寒潭,那潭水上泛出阵阵涟漪——有人被那东西拖进去了!
上官离渊的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刚才他正在寒潭岸修炼,只是稍微碰到了潭水整个人就被拽了进去,灵力在这潭水中就像消失了一样,一丝一毫都使不出来。只能任凭着那股力量拽着他下坠,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上官离渊看到一个人影朝他这里冲来“已经出现幻觉了吗?”他自嘲着毕竟寒潭平日里就少有人来,更别说现在了。
“咳咳咳……”上官离渊因为呛水不断咳嗽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抬眼看着面前人,那人正是刚刚路过的漠白织。“你的眼睛……”漠白织由于白绫湿了戴着难受的缘故早就将白绫摘了下来,她对自己如今的异常并没有太刻意隐瞒,带上白绫也只是因一人的话。
那人说“这世间犹如地狱,我不想让你看见这景象。”于是那个世界中漠白织便自剜双目以白绫覆眼“那我便不看。”这是漠白织的回答,尽管眼睛早已修复,可遮眼这个习惯漠白织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漠白织的瞳色是银灰色的,笑起来像是天上的弦月,可却空洞无比,像个人偶一样毫无生气。浅白的发色更凸显出她的清冷,而脖颈与四肢上佩戴的红色念珠又为她平添了几分邪性。似历经风雪的神明万事皆知,又似残破不堪的瓷偶死气沉沉,侵略性的美感与清冷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糅合成碎月。漠白织一脸戏谑的看着上官离渊狼狈的模样,可她却不知她的这一举动让那少年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你灵力现在还能用吗?”漠白织并不打算谈及关于她的问题,上官离渊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漠白织心下了然站起来活动下筋骨说到“明早你找你师父去,他多半有解决办法,今后你别靠近这寒潭了。”
“你也同我一起去,我劝劝师父让他帮你……”上官离渊的话噶然而止,因为他发觉了随着他的话语漠白织的脸色逐渐变冷,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毫不掩饰其中的冷漠与厌烦。
“你该睡了。”漠白织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这潭里,不对应该说是这山里有个不得了的东西。明天在上官离渊说了后也一定会有人来加强封印。每个门派都有秘密只要不牵扯到她身上她就永远不会去探究,只有垃圾才会贸然探究别人的秘密,漠白织是这么认为的:人的相处间总要适当保留着一些秘密。
灵力对于漠白织来说可有可无,况且几天后便会自动恢复即使一辈子都无法恢复漠白织也懒得拜托他们。
阁楼上,漠白织望着溶溶月色轻抚眼尾,不禁回忆起那个世界的事。
漠白织是在乱葬岗被那人捡到的,那人一身白衣立于满是血的土地上不受丝毫玷污,温冷如玉好似神人,那人问她是否愿意做他徒弟,他定会护她一世周全,漠白织答应了,牵着那人的手走过千层石阶拜他为师,那人也确实遵守了承诺任何污秽都近不了漠白织分毫,那人待她极好,也极特殊。世人都说他冰冷不近人情,可漠白织在他这里却是被宠的不像话。不食人间烟火却为她洗手煲汤,为她放弃得证大道的机会,只因她一句话便不远万里的赶到她身边。
有一次漠白织开玩笑问他“那我要杀了你呢?”那人说“倘若你真这么想的话,那我自尽好了别脏了你的手。”漠白织心里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个替身,他所有愧疚的补偿对象。可直到那天晚上她无意间那人的朋友问那人“在你眼里小白究竟是什么?”那人给出的答案,让漠白织至此一生也不敢忘。
他说“漠白织就是漠白织,她不会是任何人。”
他因那张相似的脸而收下了漠白织,却从未把漠白织当做那人,在他眼里漠白织就是漠白织,独一无二,是他希望一生能平安喜乐,天真无邪的弟子。
他给了漠白织最大的尊重。
后来仙界大乱,那人一夜间肃清了所有的反叛者。那一夜仙界血流成河,此后百年,天上人间将永无宁日,那人浑身是血来到她房前,隔着一扇门,那人的语气近乎是哀求“小白,你今后将眼睛遮住,可好?这世间犹如地狱,我不想让你看见这景象。”
漠白织听后便自废双目,毫无一丝犹豫,她打开房门那人愣了,漠白织蹲下来抱住他说“你不想让我看这世间,那我便不看。”温热的水珠混着雨水滴在她脸上,那人许是哭了可惜她看不到了。
那一世,她至死都做着那人的金丝雀,洁白无瑕,不染尘埃。
那真像一场梦啊,漠白织不由得感叹道,走过天上人间,遍历四海八荒,仍干净如初,不解世间疾苦。
思及此,漠白织不由得笑了起来,那浅淡的笑容里有怀念,但更多的是释然,她将白绫攥在手中紧靠胸前和着天上的那轮圆月睡着了。
说起来,那人当初捡到她时天上的月亮也是这么圆。
这白绫其实是那人的发带。
而她也不是什么金丝雀,可却永远为那人收起所有锋芒。
深夜的阁楼上,有人在梦中轻轻的呢喃了句“师父。”
不管隔了多少岁月,跨过了多少世界,不管漠白织在其他人眼里是怎样的,她永远都会是浅星止唯一偏爱的弟子,捧在心尖上的小公主,在他眼里永远洁白无瑕,永远天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