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活着而她却要被杀死。
凭什么?!
她想要问,但心底的声音却清晰。
凭什么?因为她是“恶”的容器,宁可错杀也不可被放过。在此之前,长离更是给过她数次机会,只是一次又一次被辜负。
反抗不能,冰凰便不再反抗。
不是不恨,之前有多么孺慕到现在面对要杀她的长离恨意就有多深切,但修为差距太过庞大,这万年间她仗着自己的天赋与长离的宠爱完全对修为放任自流,差距便愈发大了。
大到即使长离在陨落之际一面炼化自己一面连接天地,一面又想要将她斩草除根,她都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
未央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世界里只有长离,哪怕是她一时兴起的一点逗弄都能将她唬得手足无措、心情跌宕起伏,在长离眼中,她一定可笑至极。
她想起年少时逗弄过的妖兽,妖兽在她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但她偏偏要故作要伤它的样子,妖兽的尾巴毛都被吓得炸了起来,在它以为能逃出生天的时候,她却又将它抓回,如此反复。
长离发现后,自是好一顿训斥,害得她关了数十年的禁闭。
她在长离眼中,是不是就跟那个妖兽一样呢?
未央想要问,但她实在没有力气了。生机不断地从她的体内流逝,她几乎都能计算到自己死亡的时间。
长离陨落之时也会是这种感觉吗?
她在这样的想法中终于获得了一点扭曲的、感同身受的报复快感。
眼前一片昏黑,只剩下光怪陆离的蓝色和紫色光团忽大忽小地变幻、交相辉映。
光圈颜色淡去,变得柔和而黯淡,逐渐与黑色融为一体。
夜色降临了。
长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她说:“我不信。”
未央已经很困了,眼前的画面和声音却丝毫不顾及她自顾自地播放,她看也可以,不看也无人干涉。
万年养成的习惯,未央勉力睁开眼睛,于是看到了——
长离手中捧着的分明就是她!
不,这不是她。
未央很快冷静下来。
她看着长离将手中的东西毁灭又重塑,看到她身形逐渐消散,看着她看向手心最后的成品时扬起的笑意。
这最后的成品……是她。
眼前的画面再次被黑暗侵蚀,变得模糊且昏暗。
她只听到大道的一句,“你是从未来而来……”便再无声音。
什么叫是从未来而来?
长离是看到了……吗?
不要睡啊……
她的哀求无人听到,她将伴着黑暗长眠。
长离的身躯已经消融在这片天地,未央死前看到的蓝紫二色光团亦非她的错觉。
如今世界也不过是模糊的水墨勾勒出的模样。
长离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只有一道要练成命书的执念格外清晰。
如何练?怎么练?
她全然忘记,完全是凭本能行事。
无数蔓延向远方的金色丝线搅碎了另一端的蓝蝶,裹挟着“死”之力如鲸向海般投向她,在泛紫的空白书页上写下一笔又一笔古老的神文。
长离此时的感觉颇为微妙,她此时连身躯也无更不用说痛觉,但却能感受到符文在她身上刻下时的触感,□□与灵魂分离,惊悚又诡异。
她感觉自己被摊开成一本书的形状,脊骨处不断有针线穿梭,思维渐渐被蒸发。
她不再是一个有思维有情绪的人,而是真真正正一本操纵天下人生死命运的毫无感情的工具——命书。
大道轻抚命书的书脊,道:“自我选择你后万物生,只是有生必有死,待洪荒众生死后,他们身上天然包含的‘死’回归命书,‘死’才算是被彻底封印。”
“神明亦是如此。”并无人与祂对话,但祂却知道,若长离在此,定是要询问祂的。
“神明本是为确立洪荒法则才设立,洪荒相应的法则确立后,神明便不能再插手洪荒诸事。”
若是长离在此,定是要冷笑,这招卸磨杀驴用得可真是不错。
祂看向未央原先所在之处,云雾散去,一点透明的晶莹与云雾几乎融为一体,在夜色中更难分辨。
陨星自还是陨星,不过未央与她缔结了契约,这种契约本应会被长离发现,奈何陨星天赋就是“吸收、同化”,契约在她体内,此时虽是未央强势,但已经与陨星融为一体,长离自是无法看出。
即使未央被剥夺修为,但是身为冰凰的天赋尤在,足以让她支配陨星了。
后来陨星消失,亦是“恶”将陨星的死亡结果转移到己身。身为“未央”之“恶”的部分减损,长离的实力亦会减弱,并非因为“恶”对陨星有多少感情,“恶”只是单纯想要长离死。
只是经此一遭,从未央体内被分离出来的部分“恶”是彻底消散了。
未央本只是以防万一,她与陨星订立契约,陨星未死她亦不会死。
而陨星本体是水玉簪,只要有分支尚存,她永生不灭,即使是蓝蝶也无法彻底将她消灭。
大道看着那抹晶莹,念随意动,透明树枝便飞到了祂的面前,祂的眼眸无波无澜,自情感成为命书的养分后更是如此。
“你们也算有用,冥界连雏形都没有,就靠你们引导了。”
话音落下,眼前枝叶迅速分化成两团,人形落地,命书落在未央手中,她面色茫然地看向大道。
“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