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场上,宿砚正练着枪法,一杆二尺长枪如蛟龙入云雷,游走在周身几道身影之间。
银色锋芒犹似刀刃起伏,不出片刻,那几个身穿甲胄的士兵便接连倒地。
“各位承让了。”他语气颇为谦逊,伸手将地上的士兵一个个搀扶起来。
“宿老弟,你这枪法又精进不少啊。”
......
他的额角出了点薄汗,一头青丝昂扬束起,气色红润,看上去英姿飒爽。
一位小兵赶来,小声告知宿砚,有位姑娘找他,宿砚诧异之余,跟着出了校场,来到了巡检司门外。
叶汝锦头戴帷帽,隔着轻纱看到宿砚走过来。
他还是与上次一样的装束,看上去很是精神,完全不见伤病模样。她的视线停驻在他的左臂受伤处,见他走近了,关切地问道:“宿砚,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宿砚朝她走近,轻声答道:“谢叶姑娘关心,伤口已经无大碍了。”
叶汝锦朝左右看了看,门口离军营太近,说话不太方便,于是领着他稍行了几步,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叶汝锦撩起面前的轻纱,露出一双沉静的水眸:“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你来我家入赘,实在是折辱了你,我内心有愧,因此才来确认你的意思,若是你对此还有任何疑虑,都可以与我说,我会回去......阻止这件事。”
大乾朝愿意入赘的男子极少,因此她这几日找人打听,了解到很多以往不知道的事。
成为别人家的赘婿,不仅是尊严受损的问题,考虑到他已经入伍参了军,赘婿身份给他带来的,便是更多的歧视。
若有朝一日,真要上了战场,赘婿都会被抓去充当首轮炮灰,谁都知道,当炮灰就是死路一条。
她心里担心,宿砚是因为她娘开出的丰厚聘礼,出于无奈才答应与自己成亲,她想到这些,心里很是愧疚,所以才会来找他,将此事摊开了说。
闻言,宿砚深深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似潮水般汹涌起伏。刹那过后,他匆匆撇开视线,垂下来的眼睫掩住了瞬间归于平静的双眸。
他语气平静:“叶姑娘还在为之前的事,存有歉意?”
叶汝锦颔首,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我们家的难处,想必你也大致了解了,我爹身子不大好,又担心我遭歹人觊觎,他们整日琢磨着给我相看人家,是我一直拖到了现在,才会发生上次的事,如今,是怎么也拖不下去了。”
“我之前听他们说过,你的家人也在为你相看姑娘,我听说......你拒绝了。若是你也为这样的事苦恼,咱俩也可以互相行个方便,我自知入赘对你而言,你是吃亏的,所以,日后你有了心仪之人,我也不是不可以......归还你自由。”
她平静地望向宿砚那双清润的秋眸,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明明是离经叛道、又过分理智的话,说起来却是一副极为贴心的温婉模样。
宿砚喉咙哽了哽,只感觉她说的话像是一把温柔的刀子,听在耳里,绵软得要命,又似往他的心里掏出一个莫大的窟窿。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来找他,竟是为了与他约定这假成亲的事。
良久,他勉强扯开发紧的嗓子:“你说的......我已经懂了。叶姑娘不必多虑,我对成亲的事情,本来就没有抱任何期待,与谁成亲,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的语气有点急切,叶汝锦甚至听出了几分怒意,可他的脸色如常,她并不能确定,他是为何生气。
叶汝锦问:“那......我们家择日会上门给你家递上纳征的单子,你若是还有什么需求,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我好回去告知家母。”
可她说完以后,宿砚的脸色并没有好起来。
他有些僵硬地摆了摆手:“叶姑娘家里给的已经够多,足以将我的家人照顾得很好。我并无他求,若是叶姑娘没有别的事,我......我也得回去了。”
篱墙上的枝叶垂下来,光线斑驳,他稠密的睫毛根根分明,那双湿漉漉的秋眸像是盈满湖水的镜面,好似只需轻轻一碰,便会碎成点点星光。
叶汝锦有些怔楞地看了看他,她此次前来,要说的话都已说完,只好顺从他的意思,与他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叶汝锦翻来覆去地在想,明明自己为他考虑了这么多,可他看上去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叶汝锦没有得出答案。
她果断收回思绪,想着日后对他更好一点作为补偿,如此,也就释然了。
***
经过了昨日,锦绣坊的生意一蹶不振,再无人进去采买,叶氏布庄的生意却比以往更好。
叶汝锦一回到绣馆,便有好些世家贵妇找上了门,点明了要让叶汝锦绣制衣裳。
婢女在一旁帮忙维持秩序:“各位客人,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已经入了深秋,再过不久,便要为春节裁制新衣,锦绣坊一倒下,能与之分庭抗礼的成衣坊,也就剩了叶氏布庄一家。
有不少人提前为新衣做起了准备,就怕到了明年开春,自己在叶氏布庄还没排上号。
尽管婢女已经招呼了她们排队,但仍有人不买账。
一位贵妇携着仆妇,步履优雅地踏进绣馆,她穿着一身质料上乘的紫色缎裙的,昂首挺胸,对前面排好的队伍视而不见,直接走到了最前面。
妇人大约四十左右,身材丰腴,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傲慢,本应是请求的话,却让人听出了命令的口吻:“叶掌柜,能否先替我量身裁衣?”
叶汝锦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