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致知堂内,现在只有徐山长一人。
只见他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端到窗边悠哉地饮着,一边翻看着甲班的学生们今日交上来的文章,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甲班的学生不多,总共也就十几个,不过安康县文风不盛,族学开办这么多年,也就仅仅教出来一个有希望考取功名的学生。
还不是徐家的。
想到这里,徐山长这心里就有点儿堵,杯中的茶闻着都没那么香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抬头看过去,瞧见吴夫子走了进来,刚要开口同对方打声招呼,却发现后面还跟着个人。
定睛一看,怎么是徐行之这小子!
坏了,他不会在入学第二日就故态复萌,闯了什么祸吧?
想到这儿,徐山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朝自家小厮招了招手,待他近前来,低声吩咐:“你先回家去,帮我给夫人带句话,就说族学这边有点事,我得晚点儿回去。”
小厮点头应下,很快退了出去。
吴夫子这边,因为心情甚好,以至于进来得太急,压根儿没注意到窗边的徐山长,将徐行之带到自己桌边,还让他搬了张椅子坐下。
态度那叫一个和颜悦色:“行之,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
悄悄踱步过来的徐山长一听这话,差点儿惊掉了下巴,以为自己听错了,吴夫子这个语气,好像不是生了气的样子?
不确定,再看看。
徐行之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闻言便点了点头,“多谢夫子关心,挺习惯的。”
倒是吴夫子发现了,笑呵呵地招呼:“山长过来了。”
不等对方开口,他又有些不理解地问:“行之有这样的天分,您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
“什么天分?”
徐山长被他这句给问懵了,下意识回了句。
“您也不知道?”吴夫子一看就懂了,合着山长不是不想告诉自己,而是他也不了解。
他顿时就来劲了,将徐行之在课堂上的表现和今日考试时发生的事尽数给徐山长说了一遍,其中不乏夸奖之语。
徐山长听得认真极了,时不时惊讶地往徐行之身上看上一眼。
徐行之却有几分尴尬,低头的同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是没想到,自己只是背书背得快了些,吴夫子的反应就会这么大,他一直觉得自己这点本事根本不算什么,不会觉得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就高人一等,且不说历史上真的存在十二岁中举,十九岁中进士这样的少年天才,就连自己穿的这本书的男主,也是十七岁中举,十八岁中进士的,还有男主的同窗们,虽然没有男主这么夸张,但也没有逊色到哪里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徐行之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实在是骄傲不起来。
不过这就是他的思维陷入误区了,男主之所以是男主,自然是因为他身上的特质,而那些有名有姓的配角们,当然也有他们的出众之处,但这些人的人数,比起整个大周参加科举的士子们而言,说是九牛一毛也并不为过。
况且,在大周,南方文风盛,北地就差了许多,每次会试殿试,南方士子的数量远超北地,安康县正是处于北地。
再加之安康县也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只是个小地方,这么多年了,别说进士了,就连举人和秀才都没出过几个。
尤其是在族学开办的这些年里,徐山长他们也就教出过一个秀才和三个童生。
眼下好不容易看见个聪慧的,可不得抓紧咯。
就在吴夫子与徐山长说话的时候,另外两位夫子也结束了自己的课程,路上偶遇后便结伴回到致知堂,出于凑热闹的心理,走过去听了几耳朵,也用同款眼光打量了一番站在旁边的徐行之。
是的,山长在旁边站着,徐行之自然不好意思坐着,所以站起来了。
另外两个夫子,一位便是入学那日见过的蒋夫子,他负责丙班,另一位则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人,负责乙班的杨夫子,族学内唯二的举人之一。
此时听闻吴夫子的这番话,蒋夫子还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徐行之,便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当中。
而杨夫子却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像他这个年纪,还有背不会千字文的吗?”
言下之意,是怀疑徐行之作假,先假装自己不会背,想在被考到的时候一鸣惊人。
他性子严苛,最不喜的便是怠惰不勤勉的学生,东亭侯世子的纨绔之名他早些年便从同年口中听说过。
换句话说,徐行之早就上了他的黑名单。
他话音落下,气氛一时之间凝固了下来。
吴夫子有些不高兴,这不是在质疑自己的眼光吗?是不是装的不会背,自己还能看不出来?
他也是个性子倔的,当即就要同对方争辩起来,“杨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人平日里的关系就一般,若只有他们几个人,那便罢了,可现在还有学生在场,闹起来就不好看了,徐山长冲蒋夫子试了个颜色,蒋夫子会意,赶忙站在他们中间,不等杨夫子说话,便开口劝和道:“你们两先别急,行之既然在这里,是不是过目不忘,一试便知。”
“是不是,行之?”说罢他还看向徐行之,温和地问了句。
徐行之闻言便点了点头,“若是夫子们想试,学生自无不可。”
在应下的同时,他不免多看了这位态度温和的蒋夫子一眼。
杨夫子这样摆在明面上的质疑,在前世时,他经历的也不少,所以并未将之当回事,反倒是这位蒋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