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的男人正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护士说眼前的人是她今天的咨询师,叫张敬源。
张敬源似乎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还在小心地把手里的唱片放回内封里。
刚刚梁祯贤的黑西装,在他走后又让虞梦联想起那场不断循环的噩梦。此时她站在治疗空间门口,一时有些不敢进去。看出来虞梦的排斥,张敬源没有走近,站在原地引导她坐上右侧的沙发。
“喝茶可以吗?”
他的声音轻柔又有力量,像一条溪水缓缓又不容拒绝地流入虞梦的耳蜗。
与梦原本紧绷的神经,在他的话语里渐渐松懈。
张敬源没有着急询问虞梦的困惑,在两人喝过茶后又转而问起虞梦要听什么歌。
治疗空间和张敬源的办公室一样,都被简单改造过。
顺着张敬源指的方向走过去,虞梦乍一看还以为进入一间小型唱片收藏室。
古色古香的隔间里,是西方艺术和中国古代艺术的巧妙融合。
十几个柜子被嵌在墙上,黑胶唱片被紧密地竖放在里面
张敬源指着左边桌子,“选唱片的时候记得带手套。”
带好手套以后,虞梦站到一个柜子前。
黑胶里有一张颜色艳丽的画胶,它在一堆黑色封面里显得特立独行。封面是一个女人抱着吉他,另一只手高举话筒歌唱。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交给在原地等她的张敬源。
张敬源看过虞梦选的唱片,“你一定有过一段特别的经历吧,比如女扮男装一类的事情?”
怕对方是在诈她,虞梦不动声色。
走在前面的张敬源没有接着讲下去,他重新带好手套把唱片放在唱片机上。
略带噪音的音乐从音响里传出的那一刻,他再次请虞梦坐到自己右手边的沙发上。
一番活动后虞梦卸下心防,张敬源才正式进入正题。
稀疏平常的闲聊几句,虞梦谈到最近的噩梦。
但当张敬源询问虞梦关于梦里的一些细节问题,虞梦的记忆就不清楚。
考虑到虞梦这几天没有睡好,张敬源提议给她进行催眠在梦中重新回忆。
由于不能让她迷失在噩梦,继而影响询问的质量。
张敬源挑选一张唱片播放,让虞梦有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回忆过一部分梦境以后,迷迷糊糊中虞梦听到“我们现在来到你小时候的家里,看见你的母亲……”以后就直接睡了过去。
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她已经睡了快一个小时。
已然清醒的虞梦从沙发上坐起来,张敬源把已经点过的茶端到她身边。
“还会梦见别人追杀你吗?”
虞梦摇头,“这是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张敬源拿起唱片机里的唱片,把它放到桌子上。
他忽而又提起之前的话题:“你的女扮男装和梁祯贤有关吧。”
乍然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时,虞梦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刚刚来找过我。”张敬源说道。
瞧见虞梦的双手不自觉地摩挲,张敬源把唱片从唱片机里拿出来,封面朝上递给她。
“你放心,既然我们已经签过保密协议,我就不会告诉别人。”
虞梦接过唱片。
唱片的封面很简单,就是一个女孩在一个白色屋子里安静地沉睡。
张敬源主动解答,“这个唱片讲的是被困于噩梦的女孩每天都在不断策划如何逃离。”
“和你的故事很像吧?本来我是想直接送给你的,”他语气一顿,又惋惜地说,“可惜我要坚守职业道德,只能给你过过眼瘾。”
看着封面上的女孩,虞梦再次询问张敬源,“梁祯贤……有和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他就让我和你好好聊聊。”
虞梦还是不明白,“那你为什么会得出我的事情和梁祯贤有关系?”
“那个封面的歌手就是喜欢女扮男装,”张敬源耸耸肩,不在乎地说,“我就诈一下你的咯。”
看着虞梦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张敬源小声嘀咕道:“任道韫没说错。”
她和梁祯贤之间确实有点问题。
没听清张敬源说的内容,虞梦想起张敬源在催眠时候说的“小时候”、“母亲”,她迟疑地开口:“我能不能问一下,你问什么会说到我小时候和我母亲的事情呢?”
“因为你梦里有一个怀孕的女人。”
张敬源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母亲,怀孕,小时候。我猜你的父亲应该在你小的时候去世,你的母亲很难过吧?”
他的解释很合理,但虞梦心里却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事情不是这样的。
在虞梦思考的时候,张敬源也在暗自审视着她。
任道韫和他说分析梁祯贤的时候他其实是不相信的。
但是那天晚上,他和任道韫一同在楼上看见“梁祯贤”向王乔借车钥匙。
可能虞梦自己都不知道,她和不熟的人相谈时喜欢双手交握,在进行没有安全感的对话时喜欢摩挲自己的指关节。
那晚的梁祯贤也是如此……
随着时针指到“12”,张敬源将公道杯中的茶汤缓慢倒入虞梦面前的品茗杯中。
“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张敬源温和地说,“以后你想听这张唱片,欢迎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