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安格斯是自然醒来的,他看了看钟,正好6点整。昨晚他睡着的时间大概是23点。
7个小时。安格斯猜这是体内程序设定的睡眠时长。他在有记忆以来就没怎么正常地睡过觉,昨晚是第一次。
这感觉意外地不是很新奇。
他迟疑了几秒,最终坐起来,看到舒晗仰躺在床上,睫毛轻闪,从长睡中睁开眼睛,完全没有惺忪的感觉。
主人看起来像是和他一样的仿生人。
安格斯心底有点不合时宜的求知若渴:他想知道主人的职业,想知道是什么将她塑造为如此模样。
“把窗帘拉开。”微哑的声音,是长时睡眠留下的证据。安格斯听话地起身,把窗帘拉开。
今天依然是晴天,稚嫩的曦光争先恐后闯进来,瞬间把房间照亮。
舒晗清醒得不像刚睡醒的人。常年警校生活和危机四伏的职业生涯,让她习惯于随时待命,从前的她几乎没有可以松懈的时间。
即便退役,也无法消去过往的烙印。舒晗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享不了赖床晚起、早午餐一顿吃的福了。
她对安格斯发出了一连串指令:
“去浴室换衣服、洗漱。”
“注射两瓶营养剂。”
“帮我准备早餐。”
当安格斯整洁地站在流理台前时,智能管家适时地为他播放起三明治的教程。
舒晗则站在阳台上,操控着屋顶的玻璃罩打开四分之一,让罩子内外的空气进行深度交流。
即便有通风装置,关了一夜还是怪闷的。
住宅区布置有保安在空中巡逻,普通人驾驶的悬浮车无法靠近可见范围内,舒晗不担心自己被人看到。
不得不说,这个住宅区的环境真是不错,才打开天窗一会儿,就有两只小鸟飞进来,降落在栗树枝上。
在小鸟细脆的歌声伴奏下,舒晗刷牙、洗脸、走下楼梯。
餐桌上的瓷碟里已经摆好了三明治,卖相可嘉。
大厨进阶课又取得了一步胜利,可见安格斯学习之努力。舒晗想,自己是不是该表扬、鼓励他一下?
从前舒晗有一个养狗的朋友,每次她训练小狗捡东西、上厕所,成功了就会抱着它使劲揉脑袋,一个劲儿夸它聪明。
她说,小狗是有灵性的,需要经常夸奖鼓励才会健康。
虽然安格斯不是那种狗,但舒晗心里以为大差不差。
很久没有正经夸过人的舒晗搜肠刮肚,翻到在警校训练时教官的口吻。
她学着记忆里教官泛黄的语气,对安格斯说:“做得不错。”
安格斯的嘴角翘了一个小小的弧。
还好艾文博士没有给他装尾巴之类的,不然现在肯定摇得像直升机尾桨一样。
舒晗没忘记今天的日程,吃过早饭,她带着安格斯进入市区。悬浮车七拐八弯地飘进一个旧城区里,在一栋破旧的小楼前停下。
楼身上挂着霓虹招牌,现在没通电,只能看出四个大字:“阿琳剪头”。
今日依然全副武装的舒晗带着同样戴墨镜的安格斯走进去。
一个黑发红眼、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迎出来,这样的瞳色很不寻常,也不大符合生物学规律,安格斯猜测这是机械义眼。
“两位是来剪头的?”她操着不太标准的通用语招呼道。
舒晗点了点头,指着安格斯说:“把他的头发剪短些,清爽一点的。”
老板点点头,扬声叫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带安格斯进内间洗头。
舒晗则在收银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她拉下墨镜,对老板说:“今天我们是第几个来的?”
“您来得早,是第一个。”收银台里的老板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从抽屉里递上来一个东西。
舒晗悄无声息地接过,是一块触摸屏。
“是吗?我还以为我们起得太晚了呢。”舒晗一面含笑寒暄,一面却用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写下一串数字。
是的,方才她们完成了暗号交换,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这家理发店不止帮人剪头,还贩卖一些联邦法规不允许在市面流通的违禁品。功能奇特的药物、仪器、设备,甚至小型枪支,老板都能搞来。
她们一般只在暗网上发布交易信息,顾客也在暗网上下单、转账,凭暗号、交易号码亲自到据点领取。
舒晗在触摸屏上写下的数字正是她的交易号码。昨晚,她在这里买了一点东西,用来给万星城的老熟人们制造一点小惊喜。
“您的作息可真够早的,再早些只怕我们连门还没开呢。”老板仔细核对交易号码,给她递来一个巴掌大的密封盒子,全部涂了隔离射线的涂料。
舒晗打开看了眼,收进包里。
为了藏东西,舒晗还特意挎了一个包,平时她都把□□之类的东西随身带着,根本用不着包这种东西。
这时,恰好安格斯洗完头出来了。他被引导着坐在镜台前,小妹举起剪子,热情洋溢地说:“两位具体想剪个什么样的?寸头还是长点的,齐刘海还是分开?最近特别流行的‘杰森头’要不要?”
剪刀在安格斯头侧反射寒光,舒晗无声地提上墨镜。对她而言,剪头的感受不亚于远古文书中记载的断头台,总之就是任人刀俎。舒晗的历史也不比生物好,却因为进军事中学时剪发的经历记住了这个东西。
可能也有那个大叔太凶神恶煞的缘故,在军事中学旁边开店开久了,也沾上了虎狼之气。
好几秒后,舒晗才反应过来对方的问题,她困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