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有妇,我惦记他做什么!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裴少膺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之色。果然是爱屋及乌,若非如此,何至于把他人事看得如自身之事一般重。
裴少膺道:“姑娘高义,我十分敬服,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江流春顿时想起了芜音给自己的教训,忙摆手拒绝:“天上不会掉馅饼,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襄助于我?”
裴少膺踱至江流春面前,低头与她对视,语声柔沉:“我早已将所求明言数次,姑娘偏生不信。”
裴少膺身上有微苦的药气,清淡自抑,与那张美得张扬的面容颇不相称,就如烟波浩渺的江水间漂浮的一朵红色曼陀罗。
江流春无奈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你帮我这么大的忙,就只为了蹭饭?”
裴少膺神色坦荡:“姑娘何必以己度人。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若姑娘应允,我自然知无不言。并非我夸口,放眼整个宁国,能认出寒山菊之花粉的医者,一只手便可尽数,且可遇而不可求。”
江流春思忖良久。他说得没错,若这毒好辨认,侯府来过那样多的大夫,怎会无一人识得。不过是蹭几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帮到陆长离的兄长就好。
这念头令她顿生烦恼。她虽打定了主意不存牵念,然而此时此刻,她第一个惦记的却仍是陆长离。
她拿定了主意,便点头应了:“成交。等小厨房里的荷叶玉露羹好了,我让人送一碗给你。只要我在侯府一日,我做的菜便一定会留一份给你,但你也须信守诺言,帮我查明这蜜饯之事。”
裴少膺含笑道:“却之不恭,多谢江姑娘美意。叨扰姑娘许久,我也该告辞了。”
裴少膺一走,江流春便进卧房去换了衣裳,对桂子道:“你在家歇着,我出门一趟。”
桂子担忧道:“人生地不熟的,姑娘要去哪里?”
江流春简短道:“买蜜饯。”
她出府前,先去厨房找叶妈打听曼陀果子铺。叶妈正炖天麻川芎白芷鱼头汤,满室生香。
叶妈得知江流春来意,自然知无不言:“这曼陀果子铺,开在城北柳荫街,是云州城名气最大的果子铺,既卖果脯,又卖甜酒。他家果子都是独门秘制,味美价高,等闲百姓是吃不起的,买者大都是富贵人家。”
江流春问道:“咱们世子常吃的海棠蜜饯,也出自这一家?”
叶妈点头:“正是。少夫人日常配茶少不得他家果子。”
江流春谢过了叶妈,正要离开,却听叶妈嘟囔道:“说也奇怪,这果子铺开了已有小半年,竟无人见过东家。”
江流春按叶妈所言,寻到了那间曼陀果子铺。她立在门口看了半晌,果真从中进出的都是衣饰华美的富户女眷。
她挑了个店里人少的时候进了果子铺。一进门,便嗅到一阵甜蜜悠长的果香,如同掉进了夏日的水果篮子一般。正对店门的柜台上,摆了数十个甜白釉的小圆碟,细白釉色将各色蜜饯衬托得更为诱人。
每个碟子旁边都有一张两指宽的花笺,以簪花小楷将蜜饯名字写于其上,如陈皮雪梨方、松花白果糖、甜酒糟风栗、玫瑰抱黄梅、蜜浸樱桃糕、香橼金玉霜。江流春虽不怎么好这一口,却仍然被这些精巧的蜜饯迷住,跃跃欲试。
身后有人道:“姑娘请随意品尝。”
江流春回头一看,是个三十许岁的妇人,眉目温和,令人顿生亲近之感。
妇人含笑道:“妾身木蓁,是小店的掌柜。姑娘瞧着面生,可是初次来小店?”
江流春点点头:“正是。这些蜜饯琳琅满目,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择选。”
木蓁便问了江流春素日饮食喜好,从那眼花缭乱的蜜饯碟子中选了四样给江流春品尝。果然色味俱佳,花香、药香、果香俱全,不似她以前吃过的那些蜜饯般只有单一的酸甜味。
江流春把这四样蜜饯各买了些,便花费了足足八两银子,实在有些肉疼。她佯作无意地问道:“木掌柜,咱们店里可有海棠蜜饯?”
木蓁捆扎纸包的动作一滞,随即笑道:“海棠蜜饯太费功夫,咱们果子铺从去年起便不做了。”
江流春“哦”了一声,便告辞离去。临走时她忽然瞧见西边柜台角落里有个琉璃瓶,在光下映出微微的粉红色,便好奇地问道:“木掌柜,这是什么?”
木蓁道:“此酒是桃卤兑了烧酒所制,入口甘甜绵软,姑娘可要尝尝?”
江流春听着十分耳熟,便点头道:“多谢木掌柜慷慨赠酒。”
酒入口中,是酒香混着桃卤的蜜甜,果然是熟悉的味道。原来她江梅记售卖的“醉仙桃”已风靡到了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