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听故事入迷了,思绪翻山越岭,竟一时拉不回来。”
江流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故事也没多烧脑,他哪来那么多“翻山越岭”的思绪?而且,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太高兴。
她决定把这故事草草讲完:“歹人走后,我和佟步光给长离包扎了伤口,安排了住处,没想到第二日天不亮他就离开了酒馆。等我再遇见他,已是在京城外的官道上。他喜欢吃我做的菜,我也喜欢做美食给他吃……”
裴少膺终究打断了江流春的话:“江姑娘是要将你二人间的儿女情长事无巨细地讲给我么?不早了,江姑娘,睡吧。”
他自顾自站起身来,在洞穴内找了个背风的角落,阖上了眼。独留江流春愣在当场,满脑子问号。
他这什么意思?明明是他要问自己与陆长离的事,自己如实说了,他反倒翻脸恼了,何苦来哉?
她转念一想,裴少膺对自己多有试探,一来二去,只怕难免生出几分真心,方才听了自己与陆长离的往事,心里吃味也是有的。江流春不禁心生歉意,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人的感情都值得尊重,怎可平白刺别人的心。
她看向沉睡的裴少膺。他半边脸隐在暗影里,半边脸却被皎洁月光笼上一层柔雾。纤长的眼睫低垂着,薄唇紧抿,微皱眉头,连睡觉的神色,都充满防备。
她抱膝坐在他对面,越发没了睡意。不知她要与裴少膺在这石洞里困多久,也不知佟步光去月牙村能否搬得来救兵。那些朴实的村民虽然骁勇,却真不一定是华姑娘和木蓁等人的对手。
忽然,她听见裴少膺说起了梦话:“爹……娘……全是血……都没了……我要报仇……”
江流春心知他是魇住了,忙轻柔地将他拍醒。裴少膺醒转来,恍惚间认出了江流春,眼神霎时冰冷:“你别碰我!”
江流春一愣:“我是江流春啊,你睡得不认得人了?”
她只当他是被噩梦吓着了,有意放缓了语气,又柔声道:“梦见了什么?你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她一壁说,一壁起身倒了碗清水递给他。裴少膺接了水碗,一气喝尽,神志才恢复清明,看向江流春时,眼神又温柔如往日:“江姑娘,吓着你了。”
江流春摆摆手,有意宽解他:“这有什么。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我来给你解解梦。”
裴少膺眸光一沉,唇边有一丝嘲讽的笑意一掠而过:“我梦见了一场灭门惨剧。”
江流春以为他梦见的是惊悚灵异,没想到居然是血腥暴力,自己反吓了一跳,连忙安慰道:“别怕,梦都是假的。”
裴少膺看着她,眼神复杂:“可是这个梦,就好像当真发生过一般。梦里我变成了一个太守的儿子,因些缘故从小被养在别人家里,与父母鲜少相见。父母允诺他,十八岁那年要将我接回家去认祖归宗,没想到十八岁生辰前夕,竟等来了全家被满门抄斩的噩耗。”
江流春不禁一哆嗦。居然是满门抄斩,这梦里的场景只怕是她无法想象的人间炼狱。
裴少膺神色不自觉地阴沉下来:“在梦里,我看见人头纷纷落地,看见血肉横飞,一家百余口的鲜血把土地染红。而断头台下的百姓,竟全欢呼雀跃。”
江流春忍不住道:“这些人……杀人有什么可高兴的……”
裴少膺的眼神略温和了一点,叹道:“是啊,我也不知他们在高兴什么。普天之下,谁无父母,谁无妻儿,何必如此幸灾乐祸。”
江流春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的点:“那么,梦中可曾交代,太守因何而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