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室里,苏糖打开双肩包的拉链,将那个红布包小心谨慎地取了出来,一层层打开包裹后,两块青铜镜的碎片展现在二人眼前。
陆洲俯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两块碎片,似乎比前些天在集市上看到的时候锈蚀更加严重了。
陆洲从苏糖手里接过青铜镜,隔着包布放到了修复台上,又从身后拉过两张木椅,跟苏糖并排坐到了一处。
在正式开始修复前,陆洲讲了一些自己对于文物修复的理念和观点,其中他最看重并始终谨遵的便是“不干预”原则。
陆洲道:“所谓的‘不干预’可以理解为,文物本身是铸造者的精神与意识的载体,它在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它的意义就已经定格了。至于那些所谓的收藏价值或是商业价值,都是后人因为种种原因而附加给它的。但归根结底,我们这些后人对文物来说就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我们可以去观察它、去欣赏它,甚至是短暂地拥有它,但绝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和意识强加于它,甚至是去改变它。所以我理解的文物修复就是在必要的时候采取适当措施,来尽可能完整地保留下文物原本的模样和气场,还原它所承载的那段历史时期最真实的样貌。”
说完,他又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块碎片上的几处不同种类的锈迹,分门别类地教苏糖如何辨别锈迹的种类、锈蚀程度,以及什么样的锈需要尽早清理掉,而什么样的可以保留,暂时不需要处理。
苏糖听得很认真,偶尔也会提出一些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之前只在书本中学到过的理论知识,如今终于能够一点点付诸实践,苏糖既惊喜又兴奋。
陆洲一边分析讲解,一边着手修复着青铜镜,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西沉。屋内的光线渐暗,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苏糖看了眼腕间,时间已经快到下午六点钟了。
在陆洲用尖嘴镊子又取下一下块铜锈后,苏糖轻声打断他:“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陆洲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眶,长腿一伸,道:“都这么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着,他将青铜镜碎片推到了台面中心的位置,又从置物架上取下一个厚重的亚克力防尘罩罩在外面,将其与空气隔绝开,以延缓氧化速度。
苏糖推开家门的时候,一阵香气扑鼻而来,陈婉正好将最后出锅的一道白灼西生菜端上了餐桌。见女儿回来,她赶忙招呼着开饭:“糖糖,快去洗手吃饭。”
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苏城将盛好的米饭放到苏糖面前,问她:“怎么没请小陆来家里吃饭?人家辛苦帮你的忙,礼尚往来,你也该感谢人家。”
说到请陆洲来家里吃饭,苏糖确实想过,刚刚从庄园出来她就一直纠结着这件事。
陆洲帮了她大忙,按说是该表示一下感谢的,可在苏糖眼中,请人来家里是一件有些亲密的行为,若是女孩子间倒还好说,可陆洲毕竟是个大男人。就算他们曾经是有待考证的初中同学,但现在已经长大了,到了该避嫌的年纪,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陈婉看出了女儿的顾虑,在一旁出主意到:“请来家里吃饭倒不必,不如晚上我教你亲手烤些饼干之类的甜品,明天拿给他,也算是谢礼了。”
苏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办法最好了,于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很快,话题从给陆洲的谢礼聊到了青铜镜的修复上,苏城好奇到:“你那个青铜镜修复的怎么样了?陆洲能应付得了吗?”
苏糖回忆着下午陆洲关于文物修复的观点,大致给爸妈重复了一遍,不吝赞美到:“他修复时候的手法细腻专业,对这个行业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是个很厉害的人。我还问了他很多专业上的问题,他都耐心地帮我解答了。”
陈婉听了很是欣慰,但也不免有些惊讶:“都说李家一向看不上科研所,可现在看来,二者关系也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恶劣嘛。陆洲也是,别看他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着爸妈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陆洲,苏糖点点头,没说什么,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在湖边长椅上,陆洲静静望着湖面走神的模样。
第二天一早,陆洲按照约好的时间把车停在了苏糖家门前。经过前面整整一天的相处,两个人之间的生疏慢慢消失,距离感也悄悄地在拉近。
坐进越野车的副驾驶,苏糖从包里翻出一只透明的玻璃餐盒递到陆洲面前。
“给我的?”陆洲有些惊喜地接过盒子。
“嗯。”苏糖点点头,“为了感谢你的帮忙,昨晚我特意跟妈妈学着烤了些饼干,虽然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我尝了一块,味道还是不错的。”
陆洲低头看了眼饼干,夸赞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怎么也开不了口。
但这也不能怪他,苏糖虽然从小到大一直学习成绩优异,可在做饭料理方面却毫无天赋可言,烤出来的这堆饼干更是一言难尽,她刚刚的那句“长得不是很好看”绝非谦辞,即便是陆洲也实在不敢恭维。
见他不动,苏糖小声催促到:“你要不要,,,,尝尝?”
看着那堆颜色如青铜器般的饼干,陆洲咽了咽口水,觉得它们还是封印在餐盒中更安全些。他迅速将饼干收进扶手盒里,道:“我带回家跟我奶奶一起吃,好东西怎么可以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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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苏糖大部分的时间都沉浸在修复她的青铜镜上,在陆洲的指导下,她已经慢慢上手了,这种理论结合实际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每天早上陆洲都会去家里接上苏糖,然后开车带她出城去清山庄园。而在得到了陆洲的应允后,那只狗也一直养在庄园里。
狗狗很可爱,但苏糖注意到,陆洲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待见它。尤其每次大黄想要跟他亲昵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