倓儿,将他送回来的事说起,便说人已然送到,她也该回去了。
话落,赵瑭拨了拨茶盏,对她道:“等一等吧,倓儿去取东西了。”
赵瑭发话,闲适随意中带着威仪,听芸见他的目光始终未放到自己身上,心下稍安,想着倓儿那孩子,才没立即走了。
两人静坐无言,沉默了半晌,赵瑭终于又开口:“今日多谢你送他回来。”
听芸垂目温声回道:“碰巧而已,殿下不必言谢。”
只是,他不该将这么小的孩子落在外面。
听芸想起这番,犹豫着同他道:“殿下下回带倓儿出去,还是多留心些,勿要再丢了,这么小的孩子见不到大人会害怕。”
况且倓儿并非赵瑭亲生,未免让孩子疑心自己给人添了麻烦,心中难过不安。
她声音越来越低,似回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
赵瑭薄唇微抿,点头认真道:“不会有下次。”
得了赵瑭肯定的承诺,听芸心中松了口气,似乎比方才放松了一些,又试探着道:“妾方才在马车上见到倓儿脖颈后起了许多红疹,想是溽暑渐近,热起的痱子,殿下还是请个医师给他看看。端午将近,殿下可吩咐人给倓儿做几个香囊佩戴,能防病强身。”
她说完,见赵瑭不出声,心觉自己说得多了啰嗦,低头咬了下唇。
兴许她不该说这么多,她与赵瑭早不复总角孩提时,而今他是王爷,她是和离妇人,瓜田李下,不该走得太近。
听芸起身同他道:“时候不早了,妾该回去了,劳烦殿下同倓儿说一声,多谢他的好意,妾先回去了。”
听芸福了一礼,扶着琥珀的手腕转身要离开。
赵瑭在她身后淡淡道:“你给他做吧?”
听芸诧异回头,忽然撞上他隽朗眉锋下那双凤眼,似要将她吸进去一样,听芸一时慌乱赶紧避开,“殿下说什么?”
赵瑭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开口。
“香囊,你给他做吧,本王府上没几个仆妇,做不来这样精巧的活。”
他故意咬重“精巧”二字,听芸微微张口,怎么让她做呢?
“怎么,不会?”
赵瑭漫不经心地,似还有毫不掩饰的讥诮。
听芸不敢否认,她是会的,在北地的时候,跟着娘亲学做过,只是……做得很丑就是了。
那时她用蜈蚣爬过的针脚胡乱将香囊收口,里面装上药材,十分得意自己的成果,给大哥二哥以及……他,一人做了一个,二哥拿到香囊,好嘲笑了一阵。
想起旧事,听芸面露窘容。
*
倓儿抱着汲水木风扇出来,听芸已经走了。
“咦,画上姑姑呢?”
“她走了。”
倓儿有些失望地垂下头,手上的木风扇也不好玩了。
赵瑭道:“你可以下次给她。”
倓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奶着声气问:“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他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姑姑,她对自己很有耐心。
赵瑭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笑,茶盏盖与盏叮当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当然。”
倓儿欢欢喜喜地跑着木风扇跑开,李管事追在他身后让他去洗漱了。
江风这时从院子里出来,低着头乖觉地跪在赵瑭面前。
“殿下,我错了。”
“错哪儿了?”赵瑭不动声色。
“我不该擅自将小公子丢在愚园,故意引昭宁郡主来王府。”江风又解释,“但属下一直守在旁边,确保小公子不会出事。”
赵瑭一直未说话,江风悄悄抬头看,只见赵瑭似在回味着什么,心情看起来不错。
“不可再有下次。”
江风心中一喜,果然,殿下未惩罚他。他道了一声是,自觉退下。
夜里倓儿已经睡了,赵瑭来到他的房间,将人叫醒。
“爹,有什么事?”倓儿睡得迷迷糊糊,口齿也含糊不清。
江风在旁边掌着烛火,赵瑭利索地将孩子抱到膝上,翻开他脖颈上,果然起了许多小红点。
“明天记得请大夫来看。”
江风点头应“是”。
“倓儿。”
赵瑭抱着倓儿,为他把衣衫褪下一件,让他睡得凉爽些。
与外人面前的严肃威仪不同,做这些事的赵瑭动作熟练,沉稳温柔,像极了一个真正的父亲。
倓儿趴在他身上,一双手牢牢扒住他的腰际,睡梦中也没让他离开。
“爹。”
倓儿含糊叫了赵瑭一声。
赵瑭问他:“还听得见吗?”
倓儿睡着,意识模糊,却还听得见耳边的声音,缓缓点点头。
赵瑭道:“爹今日不是故意抛下你,宫里有事爹先走了,留了江风叔叔等你,江风没找到你。”
倓儿迷糊中听见了,又点了点头。
“倓儿知道。”
赵瑭将他放回床上,盖上薄衾,动作轻缓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