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你近日可有察觉到皇后那边有什么异动?”顾衍收回落在孟静姝身上的视线,扭头望向亭外虚无缥缈处。
“并未。怎么,你在怀疑什么?我瞧着近些年来曹家极是安分,何况,如今的宋丞相最是刚正不阿,定不会成为他们的助力。”
“你就这般确定?”
“因为前几个月曹家派人送去的那些个稀世之宝皆被宋丞相原封不动地尽数退回,所以我想,宋丞相定然没有接受曹家抛出的揽枝。”
顾衍手撑着木栏,支着脑袋,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大腿。
“不过说来也奇怪…”孟晏之本是在静心地听着曲,忽然想起自己的一些疑虑,道。
“奇怪什么?”顾衍歪着脑袋看向孟晏之,挑眉问道。
“曹家这段时间过分安分了。”
“此话怎讲。”
“从前曹国公每隔个几日就要和那些个和他走得近的官员聚会,自从三个月前再次被宋丞相回拒后,他们便再没在醉仙阁聚过,各方似乎都忙于自己的事情,连交流和往来都减少了。”
“嗯…的确奇怪…”顾衍颔首,垂眸沉思着,“难不成他们是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谋划了?”
“阿衍,你还记得上一年被流放的那位刑部尚书吗?”孟晏之犹豫片刻,心中忽然想起一段往事。
见顾衍点头,孟晏之便将心中的猜想道出:“他便是数次回拒了曹家的馈赠后,被冠以数项诸如徇私舞弊的罪,被流放到蛮荒之地。”
“你的意思是,曹家这次是要故技重施?而目标是…宋丞相?”顾衍抬眸望向孟晏之,见他眼中坚定之色,再次陷入沉默。
“阿衍,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难道就这么让曹家人得逞…”
孟晏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顾衍打断,“其实,如果只是做一个闲散的王爷,醉心于这些眼前触手可及的美景,也未尝不是件幸事。你说呢?晏之…”
见顾衍顾左右而言他,孟晏之忽得愤怒地上前拽住顾衍的领口,正想将心中的怒火吼出,却被忽然折断的琴弦一下唤醒了心中的理智。
两人同时偏头看去,只见孟静姝一脸慌乱,束手无策地坐在椅上,双手无助地举着,正对上两人投来的视线,自知做错了事,赶忙起身行礼致歉道:“大哥哥,对不起。静姝不是有意打断您和三皇子之间的谈话,是静姝琴艺不精。”
孟晏之见孟静姝乖顺地低着脑袋,立刻松开顾衍的领口,不自然地轻咳两人,摆摆手道:“罢了,这雨也小了,今日你便先回去。”
“是。”得到允许,孟静姝赶紧抱起桌上的琴,躲在侍女撑着的伞下匆匆离开。
见孟静姝的瘦小背影消失在朦胧的雨雾中后,孟晏之猛地回过头,冲到一脸淡然的顾衍的身前,质问道:“你方才所说是真心的?阿衍,你究竟在想什么,不是你说的,要提防着曹家夺权之势吗?”
顾衍见那抹素衣身影融于雾色,再无法寻觅到踪迹后,片刻才开口回应孟晏之道:“已经迟了。”
“迟了?什么意思?”
顾衍见孟晏之着急的神情,轻叹口气道:“我出宫时正撞见大理寺卿进宫的车驾,所以我才会那样问你。”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孟晏之失神地跌坐在一旁的椅上,垂首不住地叹息。
“晏之,如今这朝中大部分都已归附于曹家,除了…你们孟家…”
“我知道!”孟晏之烦躁地大吼一声,双手抱住头,呢喃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年如若没有德妃娘娘的暗中相助,孟家可能早已被曹家拔除了吧。偏偏我那父亲油盐不进,一点不懂迂回,只记得你外祖父叮嘱之事。”
“护得德妃娘娘和小殿下一生无虞,坚守真心,不要过多牵涉朝中争端。”顾衍漫不经心地吐出这句他早已从孟晏之口中听了无数次的话。
“你不知,那日我陪同父亲一起应曹家的约前去赴会,曹国公原是笑脸相迎,席间也颇为和睦,却在同在宴席的户部尚书感叹父亲这般有才之人终被埋没时,曹国公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阴狠凌厉,仅仅是眼神,竟叫那户部尚书俯首道歉。便是为他所用之人都这般卑躬屈膝,令他面上无光之人又将得到什么…”
孟晏之说罢,忽地紧握右拳,重重地砸在旁边的石柱子上,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绽开朵朵血花。
“晏之…”
“如若你不敢,你要做那缩头乌龟,我不拦你,大不了我甘于人下寻觅时机将他除之后快。”
注意到孟晏之眼中迸发出的杀意,顾衍伸手握住孟晏之的双肩,沉声道:“晏之,冷静。”
“你叫我怎么冷静!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祖父贬斥到那蛮荒之地,要不是祖父未曾自暴自弃,父亲又得到孔爷爷的赏识留下教授学识,我家还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境地。可是曹景宏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连我祖父的名讳都不记得,仿佛那个被他陷害颠沛流离最终身死异处的人不存在一样。”
“晏之,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们如今式微,更应该谨慎行事不是?”
“难道一辈子都要谨小慎微,任曹景宏肆意妄为不成?”
“不是的。”顾衍用力将孟晏之摁着坐下去,自己则落座在另一侧,俯身在孟晏之耳边耳语。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雨早便停了,乌云散去,天地间只剩下蒸腾的热气。
“大哥哥?”甜美的声音从柱子后面发出,随后柱子后面冒出一颗小脑袋,原来是孟静姝。
“二妹妹?你怎么回来了?”孟晏之正和顾衍小声商讨着事情,于是询问道。
孟静姝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小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