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在星露谷世界生活了近二十年。
她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千金,长大后更是学校里颠倒众生的万人迷。
思考未来是当娇妻主妇还是电影明星,或者国际超模、摄影家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烦恼。
可一切美好的幻梦都被这个新搬进鹈鹕镇的年轻农夫打碎了。
如果世界是被神设定好的程序。
那么他——那个叫米歇尔的男人,凭什么能不受规则的限制?
这些复杂的谜团对一个不爱学习的傻白甜大小姐来说太烧脑了。海莉被这些诡异的现象困扰折磨到夜不能寐,直到今天的复活节庆典,才让她再一次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米歇尔。
可惜,即使她想要冲上前揪住对方衣领质问的心情再怎么强烈,身体却仍旧不能脱离规则的束缚。
为什么从前从未发现过自己无法自由奔跑呢?
海莉也不知道。她试图往记忆深处挖掘思考,却发现自己前二十年的经历如同一个遥远的故事般虚幻不可捉摸。
不是有着家财万贯、慈祥宠溺着自己的父母吗?
不是在高中光鲜亮丽风头无限吗?
那父母的容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高中毕业照又在哪里搁着呢?
不记得,统统不记得。
海莉发现,除了鹈鹕镇的数十个居民外,她一个人也不记得。
她如同生活在人工保护罩里的玫瑰,一生被炽热灯光照耀,被营养液哺育灌溉,被宠溺的娇柔美好,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
海莉低下头胡思乱想着,耳畔却掠过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是农夫沾满泥土的靴子踏过石砖的声音。
就在那一刹那,当然也只有那一刹那,海莉发现那禁锢突然被一股比它更强大的力量强制解除了,摆烂靠禁锢站在原地的她突然脱力,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向前跌去。
膝盖重重撞在坚硬的石砖上磕破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溅上了她的裙摆。
一股辛辣而冰冷的感觉从她的膝盖一路爬上脊梁骨。
纯洁友好的假世界,海莉从未受过伤,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叫做痛觉,但骤然轻松的躯体足以令她的脑海迸发出无限喜悦。
“我挣脱了神的束缚?”
还未来得及庆祝,跌倒在地的海莉却猛然察觉到广场上气氛的不对劲。
怎么会,如此寂静?
刚才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庆典上,忽然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只余死一般的沉寂,静得像冬日深夜里白雪皑皑的枫树林。
她颤抖着身体,怀着不祥的预感缓缓抬头。
不远处,艾米丽、镇长、亚历克斯、玛尼、山姆……所有的鹈鹕镇居民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凝固着神色各异的表情,如同被剥夺灵魂的傀儡一般,整齐划一地盯着她,死死地,静静地。
酒吧老板格斯捧着鼓鼓的啤酒肚,笑得像尊弥勒佛,眼神却死死地斜睨着她;艾芙琳奶奶慈爱地微笑着,瞪大的眼睛却渗透出诡异的红血丝;小萝莉贾斯和小男孩文森特停止了转圈的动作,头僵硬的转出180弧度,脸上弥漫着天真的快乐,也在悄悄打量着她。
没有一个人来扶起摔到的海莉。
她僵坐在原地,不敢吱声,美丽的大眼睛因恐惧逐渐噙满了泪。
屏幕外的米歇尔发现游戏卡住了。
女角色海莉——那个他不大喜欢的金发像素小人错位般地歪到在地上,其他像素小人的形象闪烁扭曲着,悠扬舒适的BGM也消失了。
什么BUG啊。
米歇尔啼笑皆非地吐槽着,心里有点担心游戏闪退存不上档。
很遗憾,他的乌鸦嘴灵验了。
随着耳机传来咔哒一声脆响,显示屏熄灭了。
“什么情况,还把我电脑干死机了。”
万般无奈下,米歇尔重启了电脑,锲而不舍地把春季十三日重新玩了一遍。十来分钟后,那顶稻草编织的农夫帽又出现在了他的背包里。
与此同时,浑浑噩噩的海莉猛然清醒过来。
像是溺水的人挣扎到半死不活后被打捞起,她狼狈地在岸上喘着粗气,四周快乐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耳朵。
怎么回事?
这一幕刚才不是已经经历过一遍了吗?
她畏畏缩缩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全然没有了从前的底气。
腿上的伤口愈合了,没留下一点儿伤疤,就像从未磕伤过一般。
还好,庆典上的居民们都恢复了正常。
盛大庆典的尾声里,居民们举杯欢庆,大快朵颐,嬉笑的嬉笑,玩闹的玩闹,一切的诡异仿佛她的错觉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设是上学期间上课打瞌睡、胡乱抄作业应付老师的海莉从未如此渴望过一个问题的答案。
可惜这一回,幸运女神没有眷顾她。随着米歇尔的身影离开复活节庆典,世界也随之忽地被拉下黑暗的帷幕。
嗡——
巨大的电流声席卷了整个鹈鹕镇,海莉身体失重腾空而起,被扔进巨型旋涡,和无数莫名其妙陷入深度睡眠的居民一起不停旋转。
她几欲呕吐,恶心地如同在滚筒洗衣机里被洗了几圈,还呛了一嘴洗衣粉,然后被丢进烘干机被高温炙烤,最终重重地摔到了床上。
叮咚。
闹钟响起,日历被一只隐形的手翻到了春季十四日。
她的生日。
温暖的阳光又一次、再一次地洒上了她的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