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女子？”任涛下意识看向易晴柔裙角。
“我家原也是走镖的，爹爹就我这一个女儿，所以没给我缠足。”易晴柔笑道。
“哦，原来是同行，”任涛一拱手道，“失敬失敬。”言罢，便即推开大堂房门，将二人迎入堂中坐下，命人看茶。
茶是上好的寿眉，虽清淡，香气却很浓郁。
“任镖头上次传回许州的信件，只有只言片语，说得不够清楚。”萧言庭接过茶盏，三指拈起茶盖，轻轻在杯沿滑去蒸气上浮形成的水滴，漫不经心道，“现在正好，详细说说。”
“是，这事说来话长。”任涛点点头，正待开口，门外却传来一个声音。
“爹，有客人来，怎不通知我？”一名剃了半头，梳着粗辫子的少年跨过门槛，一看见萧言庭，神情立刻变得严肃，忙拱手躬身行礼，道，“萧香主。”
萧言庭略略抬手，示意他起身。
易晴柔见惯了他这一路温和顺从的模样，突然这般端起来，反倒有些不习惯。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感慨一番，并不表露。
少年直起身来，走进大堂，瞧见易晴柔后，愣了一愣：“哎？这位姑娘是……”
“是易晴柔易姑娘，新加入的弟兄。”任涛道。
“竟是女中豪杰，幸会！”任笑南冲易晴柔一拱手，看她的眼神充满惊喜，“在下任笑南，幸会。”
易晴柔是在社会主义阳光底下长大的三好青年，又刚出校园，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自带满身朝气，也无怪乎被这么盯着看。只是她还没习惯这些客套的迎来送往，一时有点懵，又很快反应过来，略显敷衍还礼，道：“嗯……幸会……幸会……”
萧言庭余光瞥见任笑南的神情，眸中飞快晃过一丝警觉。他将茶盏朝手边案几一搁，脸色略沉下几分，道：“先不急着客套。有什么话，可以留着慢慢说。”
他眼有愠容，任笑南一瞥见，便立刻收敛笑意。
堂屋里有六张椅子，正中两张紫檀云纹扶手椅，坐着萧言庭与任涛二人，左右各两张雕花扶手椅，中间隔着高脚几。
易晴柔坐在左边，身旁空出一张椅子，任笑南很自然便坐在了她身旁那张椅子上。
“起初发生怪事，都是在押镖途中，”任涛说道，“我本以为是仇家寻衅，可后来听说了建平那头的事，才发现异样。”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双手递上。
躺在他手心的是一枚狭长的小镖，双刃，两头尖，中间窄长，通体泛着银白色的光。
萧言庭将之接在手中，眉心微沉，少顷，冷笑一声道：“果然。”
他那日从青阳回许州，所中的也是这样一枚小镖，正是因为镖身是这种特制的形状，才能直接贯穿他肩头，险些报废他一条臂膀。
“倒也不是个个都这般相同死法，但建平那头有位出事的弟兄身上，也有相同之物。是何夫子传书向我询问，画出此物形状，我才知晓。”任涛神色凝重。
“可建平离这很远，”易晴柔不解道，“这些人又是怎么做到分派出人手，对付两个几乎没有机会往来的暗桩？”
“许是他们在别处暗桩势力渗透得还不够。”萧言庭将长镖放在案上，对任涛问道，“任镖头，先前让你准备的名单在何处？”
“在这呢。”任涛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递上，道，“上边用红字写出的都是最近发生意外的弟兄，还有些红圈画出的黑字姓名，则是与许州、建平那头往来较多的弟兄。建平那头送来的名册，因是秘密护送，还没这么快到达，香主恐怕还得再等几日。”
“不急。”萧言庭从怀中掏出两张写满字的纸，正是他从许州带来的名单，随手抖开，递给任涛道，“你看看这个，可有你熟悉的名字？”
他端起茶盏，小酌一口，这才悠悠翻开名册。
天地会外五堂势力，分布中原大半地域，每一堂势力，连分舵驻地加各处暗桩，记载在册的人员名录都有一两千人之多，光是腾云镖局这里的名录，都有一百来人，加上许州驻地人马，将近三百。若要一一厘清这些人等之间的关系，没有一两个时辰，根本说不完。
易晴柔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只能坐在一旁听着。说到半个时辰时，萧言庭余光瞥见她手边点心空了半盘，便暂时放下名册，随手端了两盘点心，起身走到她身旁放下。
如此明目张胆的照顾，令易晴柔愣了一愣。她虽知他私下待她与旁人不同，但当着手下人的面，还是第一回，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萧言庭的眼神全未在她身上停留，放下糕点后便若无其事走回去坐下，又拿起了搁在案上的名册。
“这……”任涛下意识多看了易晴柔一眼，刚好看见易晴柔拿起一块饼，满脸无辜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