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依突然意识到什么,剩下的话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它在就什么事提问?
假如,这种自/残表现真的是陈年旧伤的话。
那么,它的记忆就是她的记忆。它看见了什么,要问出这种话?
一瞬间双重的恐怖爬上她的背脊。她一时松懈,怪物惨叫一声,弥依直接被它抡了出去。
天旋地转。她听见了啪啪两声。自己至少断了两根藤蔓。肚子突然很痛,她好像是拦腰撞上了一棵树。
弥依用力地睁着眼睛,可是面前景象还是明明灭灭。
“玛珈……”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冰冷干燥的触手缓缓将她卷起来,托在怀里。弥依睁眼只看到一片绿色。
大滴眼泪砸在她脸上,她想安抚地拍拍那个掉泪的家伙,但它把她抱得很紧。
他们在漆黑的森林中穿行。遥遥地,有人在叫:“玛珈,玛珈……”
“别叫我。”弥依困倦地咕哝。
“玛珈,玛珈……”
那人还是在不停地喊她。
她被放在一个很柔软的地方。一只很小的东西,大概只有巴掌那么大,小心地爬上她的额头。
那是一只冰冷的、长着些刺的小球。很快,像是怕伤到她一般,它慢慢把刺收了回去。弥依闭着眼,仍然能听到它身上在哗啦啦地振动。
皮层抖开,有什么东西触上她的额头。
弥依在华丽的四柱床上醒了过来。
不知怎的,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哪。这里是珀耳塞福涅的寝殿。黑曜石镶嵌的天花板如星空般闪烁,由金蝉翼纺织而成的纱帐从四周柔和垂下,隐隐透过外面的烛火。
弥依挺身就坐起来。她感觉自己特别轻,就像没有身体一样。果然,一回头,她看见自己还躺在那里。
那应该是她。阿芙洛狄忒将她托付给冥后珀耳塞福涅,冥后一生无子,能睡在她床上的小女孩,自然就只有她。
然而躺在那儿的,实际上是个怪异的小家伙。她的皮肤绿油油的,脸上也没有五官,只有缠结在一起的藤蔓。
弥依看着她,明白了。
这是怪物的记忆或是梦境。那个绿油油的,没有脸的弥依,就是怪物在记忆中代入的“自己”。
一阵窸窣,怪物弥依也坐了起来。冥后恰好在此时端着一盘点心走进来,看见她茫然地坐在那里,淡淡地笑了笑。
“睡得还好吗?玛珈。”
“芬尼阿姨。”怪物弥依揉着眼睛叫她。
冥后用指尖拈起一块点心,坐在床边,喂到她嘴里。怪物弥依乖乖地吃完了,很熟练地顺着墨绿色衣袍爬到冥后身上,窝在她怀里。
“你出去了好久,我好担心你。”她头靠在冥后颈窝里,奶声奶气地说。
冥后仍是那副淡淡的笑容,放下银盘,轻轻摸了摸怪物玛珈的头发。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珀耳塞福涅答非所问,语气似乎也意有所指,但那时的弥依太幼小,不可能听懂。她又揉了揉眼睛,提出要求:“既然外面很危险,那我不出去,芬尼阿姨也不要出去。”
“芬尼阿姨必须出去。”珀耳塞福涅微笑,把她抱下来,看着她的脸说,“有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那我也跟着你做。”
“不可以。”珀耳塞福涅说,“你太小,还是个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你教给我的我都学会啦。”怪物弥依说,伸出双手,“你看,我可以开花——”
但她的指尖空空如也。怪物弥依没有五官的面容仍然透出疑惑,明显更加用力,可仍然无事发生。她茫然又委屈,抬脸看向珀耳塞福涅,说:“我真的已经学会了。“
冥后安抚地拍拍她,伸出自己纤长的手。一簇暗蓝色的火苗从她指尖掠过,又很快消失。
“没关系,我也召唤不出冥界之火了。”她轻轻地说,“最近,所有人都会这样,他们会暂时忘记自己学过的东西。不过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厚重的雕花木门后,隐隐传来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拽的声音。冥后神情不变,把怪物弥依放回床上,给她掖好被子。
“我还有事要忙,得离开一阵。”珀耳塞福涅说,“但是,今天你可以抱着你最喜欢的那根权杖睡觉。记得吗?”
“你的骨头权杖!”
“嗯。今天,抱着骨头权杖睡觉吧。”
冥后抬手。权杖两三秒后落在她手中,她仔细抚摩了片刻,指尖擦过杖身精致的浮雕,又摸了摸杖头那颗红宝石头骨。
“好在,它还能用。”她喃喃地说。
冥后将那根连通生死的权杖放进被子里,按弥依最喜欢的样子,让它也跟弥依一起枕着枕头。
“你还记得这权杖都能做什么吗?”她轻声问。
“它可以长叶子。”怪物弥依说,“明早我起来的时候,就把身上的叶子都清理干净。”
“好孩子。”冥后说,“不必着急,这些植物会保护你的。”
怪物弥依过来搂住她最喜欢的漂亮权杖,看着冥后转身,缓缓走向寝殿出口。
“芬尼阿姨。”她突然说,“你要小心呀,你一定要小心呀。”
冥后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走了出去。
弥依看一眼闭上眼酣睡的怪物弥依,在门关上的前一刻,跟在珀耳塞福涅身后挤了出去。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异常沉重的利刃在地板上拖拽,声音刺耳得令人倒胃。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珀耳塞福涅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