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一把把她揪起来,就像揪一只猫崽子。然后他扬起手。
弥依尖锐地抽了一口气,护住自己的头。
啪地一声。眼前那具小身体又砸过来。怪物弥依第三次像个垃圾袋一样被摔进角落,然后阿瑞斯转身离开,摔上了房间的门。
弥依哆嗦着起身,走向挣扎着往起爬的怪物弥依。
她俩都没有哭。怪物弥依眼睛更亮了,顶着肿得老高的脸,硬是歪歪扭扭地爬起来,走到门口,自己把门上锁。
弥依跪在她身后,扭头看着她,听见她对着门大声地、嘶哑地喊:
“我讨厌你!你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场景没有变换。这段记忆是一场漫长的、寂静的痛苦。弥依坐在角落里,怪物弥依靠着墙睡觉。过了不知多久,有人砰砰砰地砸门。
“开门!”是个粗野的婆子的声音。
弥依醒了过来。可是怪物弥依还没有睁眼。她自己也打不开门,只能徒劳地站在门口,听那婆子迅速耗尽耐心,大骂起来:“妈的,开门呐!小乞丐,我叫你开门!你想不想吃饭啦?!”
怪物弥依这才呼地醒了过来。
“什么?你说什么?”她声音很哑,还是在大声喊,“我听不见!”
“你是个聋子吗?!我的声音你听不见?你——”
门开了。眼前的小女孩不到婆子的膝盖,巴掌大的小脸肿得老高。
她的脸肿得比一开始还要厉害。皮肤红得异常,不单是因为肿痛,还因为挫伤引起的低烧。但怪物弥依没有说自己生病。见婆子一脸惊疑,她又开口,声音更大了:
“我耳朵听不到了!你找我有事吗?”
婆子脸上明显闪过异样的神情。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放下手里的篮子。里面装着一块粗面包和一杯酸葡萄酒,都不该是给孩子吃的。婆子对着怪物弥依打了个手势,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说:“你别关门,等我一下。”
“好!谢谢你!”怪物弥依在大喊。
弥依知道自己像个懦夫,但她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里了。她不想再看阿瑞斯,也不想看怪物弥依挨打。她都不敢想象怪物那个小小的脑子怎么处理如此强烈的恶意。
明明这段过去不属于它,它却承担了其中全部的痛苦与恐惧。她开始明白它为什么如此难过。
趁着婆子没掩门的功夫,弥依跟在她身后挤了出去。
阿瑞斯的宅邸建得就像个巨大的监牢。四处都是灰突突的墙面,灰突突的地板,唯一闪光的就是金属武器的利刃。走廊里摆放着铠甲。弥依跟着婆子一路走下坡,然后婆子转身,拐进了厨房。
“她吃了?”厨房里那个用粗布擦着碗的女人开了口,明显是在搭话。
婆子没说话,只是迅速从柜子里掏出一块奶酪,碎糟糟地切了点。
女人没等到回答,扭头一看,毛骨悚然地抽了口气。
“……你在干什么,你要可怜她?”她走过来一把抓住婆子的手腕,压低声音厉声道,“你不记得大人说过什么?”
“大人也是的,那么小的女孩,把脸打肿了那么高。”婆子粗声说,又切了点熏肉。
“你别说了!你不要命了?”女人盯着案板上的肉,“大人明确说过,一口都不许给她多吃!”
“就吃一口!能怎样?”婆子一把甩开她的手,不耐烦道,“那丫头都瘦成一条虫了。”
“那又怎么样?那是大人让的!”女人眼睁睁地看她把肉和奶酪碎扫到围裙里,像给家里动物带点骨头似地草草包起来,“你可怜她,大人会可怜我们吗?你也不想想——”
阴影笼罩了女人。女人扭过头,手上的粗布落了地。婆子一抬眼,就看见站在一旁的阿瑞斯。不知他已经进来了多久。
弥依望着高大的男人,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不,不行。”她马上知道他要做什么,转了一圈,拼命想拿起身边那些零碎的东西,哪怕砸他一下。“不行!你敢!”
婆子眼里没什么神情,不知是没想到被发现得太快还是有了心理准备。她只是平静地单膝跪下来,女人也在她一旁跪下,哀声道:“大人……”
“你别动她!阿瑞斯!你别动她!”弥依嘶声尖叫。
她伸出手去掐他的脖子,但双手从他身体中间穿了过去。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恐惧可能到来的结果。弥依以为挨过了冥后的死,就不会再看见这种事了。可眼前这女人马上就要为了一口奶酪渣被砍头。
她就是一个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的女人,她只是因为善良所以想给某个小女孩一口肉吃——
凭什么?弥依现在后悔出来了,她宁愿回到那房间看着自己挨打。凭什么他要做出这种事,又是为什么她要被关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明明都已经不记得了!
“你这个畜生!”
弥依徒劳地厮打着阿瑞斯所在的那一团空气。她所做的一切自然是什么用都没有。阿瑞斯举起斧头,寒光一闪,可不是婆子的头,而是女人的头骨碌碌滚到了一边。
弥依骇然望着女人的尸身。
婆子抬起头。她神情终于松动,阿瑞斯对此感到满意。血溅上了他的靴子,他嫌弃地甩了甩脚尖,看向婆子。
“你喜欢熏肉?”他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婆子却身形摇动,瘫坐在地上。
“大人……”
“拉她去铜牛。”阿瑞斯淡淡地说完,转身走出了厨房。
守在门外的士兵一拥而上,把浑身绵软的婆子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