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瑞就是在这时候看到林霜清的，他惊异于她的安静，好像和天地融在了一起。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他曾听母亲念过“遗世而独立”的诗句，在今天好像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等到他真正缓过神来，才意识到默默关注一个人不是他的风格，他悄悄走近她，两只手微微张开，想要凑到她跟前，从背后用双手捧住她的脸，逗逗她。
杜子瑞的靠近，林霜清还是感觉到了。她猛地回头拉住了他的手臂，在晨光熹微中看到了杜子瑞的脸，她哭笑不得：“你还想被过肩摔一次？”
杜子瑞狡黠一笑，扎了个马步：“这次我可有防备。”
林霜清觉得好笑，伸出脚轻轻踢了踢杜子瑞的腿弯。
杜子瑞重心不稳，将将就要摔倒，但拉着林霜清的手还没有松开。索性把林霜清也拽到在地上，林霜清蹲坐在地上，想把杜子瑞的手扯开。没成想他灵机一动，在地上滚了几下，硬生生把林霜清也拉到了岸边，直至拖到了湖水里。
原本也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因为这是一个人造湖，水深也就一米多，对一个成年人来说造不成什么危险。
可不知怎么，林霜清突然面色苍白，眼睛也好像失了焦，身子软软地就要向湖底沉去。
杜子瑞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上前抱住了林霜清，把她拖到了岸边。
林霜清捂着胸口坐在了岸边，表情很痛苦，身体止不住颤抖。
杜子瑞手忙脚乱，如此炎热的天气，他也没有避寒的衣物，只好拥住林霜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霜清轻轻推开他，说了一句：“把我拖远一点。”
离开水边一段距离后，林霜清的呼吸渐渐缓了一些，身体抖得也不那么厉害了。
她捂着胸口慢慢地平复呼吸，一下，一下，轻缓而又坚定。
发梢的水，一滴，一滴往下落。睫毛上的水晶像是清晨嫩叶上的露珠。
杜子瑞就这样安静地看着林霜清。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眸子猝不及防地融到了一起。
杜子瑞的心头一动，差点就要说什么海誓山盟的话，还是抿了抿嘴唇：“对不起，我才记起你那次在泳池落水，看来是有些后遗症。”
林霜清扯开嘴笑了笑：“说反了，是因为有后遗症，所以才会有泳池的那次落水。”
杜子瑞看了看林霜清，不解。
林霜清回忆说：“大概是在我6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和母亲去海边，碰到了一个被丢在海边的小男孩。母亲四处去找他的母亲，我就在他旁边守着他。蹲在岸边的小男孩，没有想到玩具会被浪花卷走，就在玩具被卷到海里的那一刻，他突然嚎啕大哭。”
“这算什么男子汉。”
林霜清笑笑：“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是强者。但那时候我以为我是，没学几次游泳课的我就跑到了海里去追他的玩具。没想到风大浪大，我的脚还被一块尖锐的岩石割到了……”
杜子瑞的眼神动了动。
林霜清接着说：“其实海水还是温和的，但我能感到不停地往下沉，越来越黑，离光越来越远，我没有一丝力气能够抓到什么救命稻草。那种感觉就是绝望吧。还好小男孩跑去叫了附近的渔民，渔民开着船把我捞了上来。”
“万幸，要不然我遇不到你多么遗憾。”
林霜清说：“所以说童年会影响人的一生，我可能自始至终都摆脱不了这个弱点，这也是泳池那件事的缘由，我不知道谁这么了解我。”
知道她对深水的畏惧的人，除了她的父母，她不记得还有别人。知道她不会游泳的人倒是有很多，如果心思细一些，或许能感到她的异常，比如路云起就观察到她从来不靠海岸太近，但在泳池边把她推下水的人，如何通过她不会游泳而联想到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并利用这一点，那对方必然深不可测。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并不是杜子瑞。
……
回到酒店后，林霜清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到餐厅问服务员要了一碗姜汤。
一勺姜汤还没进嘴，勺子连着手腕都被人挪到了一边，杜子瑞这厮恬不知耻，捏着林霜清的手，把那勺姜汤喝了。
林霜清一阵恶心：“你是什么变态吗？还是有什么恶趣味？”
杜子瑞在她对面坐下，把整碗姜汤都拽了过来：“我这是表示好感。”
“在我这里，这种行为只会减好感。”
“不是有句老话说什么，烈女怕缠郎？”杜子瑞抬着头，使劲想出了这句话。
林霜清环住了胸，倚在椅背上：“杜总，您知道现在网络上有个词特别火吗？”
“什么词？”
“形容有一种男人，叫普信男。”
“什么意思呢？”
“普通而自信的男人。”林霜清抬眼看了看杜子瑞。
杜子瑞一愣，才知道林霜清是在说他，他也不气，只是说：“你是不喜欢我的，但也并不讨厌我，大家都是有感情的人，我不至于连反感和无感都分不清楚。”
林霜清站起身来笑了笑：“我不太懂男人，但可能普信男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伸手与杜子瑞打了个招呼，意思是她先走了。笑容还有点灿烂。
杜子瑞的反射弧有点长，半天了还坐在椅子上想这句话。想明白之后，他有点想掐一掐自己的人中。
姜汤没喝成，林霜清于是沿着农场外的乡间小路跑步。
以为终于甩开了杜子瑞这个累赘，没想到跑出去还没一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