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阴司城。
终年不见天日的玄黑楼阁,掩映在无边无际的阴森冥雾之中。无论何人踏入此处,心头都会莫名涌出一股悲切之情。
衡泽已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来到此处,但是进了这阴司城的大门,他还是难掩苦闷长长叹了口气。倒霉啊,摊上这么个苦差事,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天界司命殿上仙,竟要三天两头往这种鬼地方跑。
又思及自己在司命仙尊面前接下的军令状,若这两日再送不走这位女仙,恐自己回到天界也会仙职不保,他再度重重叹了一口气。
可来都来了,他也只得默默挥袖抖落一身风尘,抬步欲行之时,突然看到前方不远陆判步履匆匆,看他去往的方向,与自己乃是同道,忙抬声打了招呼。
“陆判大人,这么急匆匆去往何处啊?”
“哟,衡泽仙君,您也来了。”陆判回头,一袭大红官袍也难掩他眉间愁苦,见到是衡泽忙回身施礼。
衡泽瞟了一眼陆判怀中揣着的生死簿,而陆判也留意到了衡泽袖中的命书。
不由同时叹了一口气,苦笑搭肩。
“我说陆判老哥啊,这都一百多年了,您说这位怎么还是想不开啊?我们司命殿也是很忙的,我不能三天两头就往您这宝地跑啊!”衡泽一声苦。
陆判一声悲,“谁说不是啊,她不去投胎也就罢了,还整日地坐在孟婆那酗酒闹事,兴起了还要拉着那些过往的魂魄给她讲故事,搞得这奈何桥头日日拥堵,严重扰乱了轮回秩序,连阎君都头痛不已啊。”
“您就没让孟婆她老人家多劝着点?”
陆判横眉,“还劝着点,不跟着一起胡闹,我就谢天谢地了!自从她初来地府遇到了那武氏女子的魂魄,就一直逼着我给她也安排做一世女皇。您说说,这武氏女可是天帝钦点千古一人,谁敢私自为她安排?可谁料,她就给赖上了,守在那奈何桥边就是不肯投胎,还一个劲儿给孟婆灌迷魂汤。这不,前些日子,孟婆还找了阎君,说自己也要去人间做一回皇亲国戚呢。”
本以为自己已是流年不利,没想到陆判的日子更不好过,衡泽的心中顿感平衡了几分。他万分同情地看着这位同僚,左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袖中的命书。
陆判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顿时有些不忿。
“我说,仙君啊,不是我们阴司推脱,想当初那云姬虽为妖族,却也是一心向善,不仅在下界修行之时安分守己,从未作恶,还在临江郡江洪泛滥之时,不惜承受九道天雷之刑,以千年修为护住了下游数十万百姓。她此举,可是给你们天庭添了无数香火供奉啊。现在天帝他老人家慈悲,允她转世为人重修仙身,您老怎么地也得帮忙多想想办法,是也不是?”
“陆判老哥,您可别这么说,自从云姬来了阴司等候转世,在下也是奉司命大人之令,不分昼夜为她安排姻缘命数,得了空就往这地府跑。”衡泽头痛,“再说了,那云姬以为她是舍身救人立下大功,可其中内情如何,您也是知道的,何必还要挖苦在下呢?”
“您是上仙,这点儿小事您还能没了主意?这云姬当年私救凡人性命,害得我们阴司城生死簿大乱,到现在都未能修复。现在她还赖在这不走,你们天庭必须得负责!”陆判可不信他这一套说辞。
“别别别,我就是司命殿一个跑腿的,什么上仙不上仙的。” 衡泽就差捶胸顿足了,“她私改凡人命数,岂止是你们麻烦不断,那我们司命殿和月老也很棘手的好不好?不说月老到现在还叫苦连天,我们司命大人都快被灵泽仙君烦死了,造孽啊!”
“要不然,咱们就实话实说,告诉她她闯了多大的祸事得了,免得她日日居功自傲,胡搅蛮缠,你我都不好过!”
“千万别!她若知道了真相,恐怕宁死都不愿去人间了,你我岂不是自讨苦吃?还是先哄骗她去投胎,到了下界,自会有人替你我讨回公道。”
“得得得,咱们也别在这耽误时辰了,今日既然遇上了,咱们就一起去会会那云姬,如果今日能送走这位大神,我定请你痛饮一番。”这些话陆判也早就听烂了。
“一定一定。”看这情形,此次陆判定是有备而来,衡泽顿觉有戏。
奈何桥畔,素白衣衫的孟婆依旧熬煮着无穷无尽的迷魂汤。
而坐在那茶棚下的男子魂魄,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碗清汤,眼眸中似有万千不舍,迟迟不肯喝下。
他的身侧,一青衣女子长发低垂,正倚坐在孟婆的茶桌前闭目养神,脚边依旧是散落一地的酒瓶。在一众死气沉沉的幽魂间,她的身影格外醒目。
鹤发童颜的孟婆终于压制不住心头怒火,一把挥起汤勺打翻了男子面前的那碗汤。
“我说,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若是不喝,就给我滚回枉死城去,别在这碍老娘的法眼!”
神明一怒,宛若惊雷。
吓得一众在后排队的魂魄纷纷冲上前去,捧起汤碗一口饮下。
鬼差们也不敢多言,赶快带了那些变得浑浑噩噩的魂魄离开,免得沾染晦气。
唯有那青衣女子唇角微微勾起,丝毫不以为然。
“我说孟婆姐姐,他不过在此逗留了三日,您也犯不着如此大动肝火吧?”青衣女子徐徐开口劝说,但并未睁开双目。
“不过三日?!那你的意思是,我还要留他在此过年不成!”
“他只是放不下凡间的妻子,想等妻子来了,一起再续前缘,人之常情,有何不可?”
“什么再续前缘!喝下我的一碗汤,前尘尽忘,就算来世再见也形同陌路,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两个为何这般想不开!”
“我……我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