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出几道捉弄意味浓郁的轻笑声后,冲田光换上一字一顿的严肃语气。 “没错,正如小司对你所说的。我觉得女子练剑,除了能强身健体以及拥有一些自保能力之外,毫无用处。” 说到这,冲田光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心酸的往事,眼角微微下耷。 “家门不幸,父母早逝,为了将两个妹妹拉扯大,我不得不早当家,独自一人担起养活全家的重任,为妹妹们的一日三餐而四处奔波。” “因此,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清楚——一个孑然一身的女人在这个世道下生存有多么地困难。” “那些收入很高的好工作自不必说。” “哪怕是想去工地扛木头、装沙袋,也基本不会有哪位工头肯收体力天生欠佳的女人。” “若不想出卖肉体,那么女人所能从事的工作,无非也就只有在居酒屋、茶屋等餐店酒馆里端端盘子、擦擦桌子。” “那段时光的艰辛……我即使到现在也仍记忆犹新。” “一直到与林太郎结婚,家里多了个强壮的男性后,日子才总算是变得好过一些。” 冲田光全程一副澹然的神色,呈现在脸颊上的情绪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仿佛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字里行间隐藏着深沉的话题。 双亲去世时,冲田光不过也才十几岁的年纪。 试想一下:一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姑娘,以一己之力养大两个妹妹……这种事情哪怕放在21世纪的信息时代都很困难,遑论仍处于农业文明的江户时代? 尽管冲田光以从容的神态诉说这段过往,但脑袋正常的人应该都能想到:为了养活妹妹们,冲田光肯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承受了数不清的艰难困苦。 “醉心于剑道……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没有保障了。” 冲田光的话音未停。 “橘君,你是剑士,所以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惹你不快……” 冲田光以视线向青登确认。这个动作是“我可以将这句可能会惹你不快的话说出来吗?”的意思。 青登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用眼神回答道:我不介意,请讲吧。 得到青登的应允,冲田光不再有任何顾虑。她将目光投回前方,清了清嗓: “我认为:时代变了,现在已经不是舞刀弄枪的时代了,剑术与剑馆的衰落将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兴许20年后,也可能10年后,不管是在繁华的江户、大坂,还是在名不见经传的穷乡僻壤,所有的剑馆都要因门庭冷落而相继关闭……即使是玄武馆、练兵馆、小千叶剑馆这样的大剑馆也难以幸免。” “我曾有幸目睹西洋铁炮的威力以及黑船的雄姿。” 黑船——时下的人们对蒸汽战舰的惯称。 “黑船之大,难以想象;舰炮之厉,不可思议。” “坦白点讲,较之黑船之大之强,刀剑犹如一掰即折的绣花针。” “幕府早在数年前就开始引进西洋的新式武器,并彷照西洋的制度组建海军与新式陆军。” “这说明就连幕府也承认刀剑已成不入流的落伍之物。” “我想……在不远的未来,将不会再有人能仅靠剑术养活自己。” 青登语塞地看着冲田光。 “直接当着我这个剑士的面,直言‘刀剑已不入流’……光小姐你很有胆量嘛。” 以开玩笑的口吻如此说的时候,青登慢慢换上极严肃的表情与语气。 “光小姐,你刚才的话……对我说就行了,可千万别对其他人讲哦。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不会因你痛陈剑的不是而生气的。” 目前的日本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思想极端的魔怔武士。 就连腰间的佩刀被人撞到了,都能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敢说刀剑过时……分分钟被人斩死在街头。 因此,青登不是开玩笑的,他的态度是很认真的。冲田光刚才的那些话,是绝对不能对外随意传扬的,否则肯定会被某些魔怔武士找麻烦。 “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橘君,我是清楚你的为人,才放心大胆地将这些在我内心深藏已久的体己话说出来。” 冲田光向青登露出颇有总司风范的俏皮微笑。 “总而言之——在我眼里,去茶屋端盘子都比修炼剑道有前途。” “我吃够了依无所依的苦,吃够了朝升暮合的苦,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妹妹们也去吃这样的苦。” “我希望总司过上不愁吃穿、平稳无忧的生活——仅此而已。” “所以……橘君,你能理解我一直劝小司放弃剑道的良苦用心了吗?” 青登默默点头,由衷道: “嗯……可以理解。” 坦诉当前的世道对女性的恶意有多大也好,直陈剑术之流已经落后时代也罢,冲田光适才所说的这每一言每一句,虽露骨又刺耳,但无一例外都是难以辩驳的真知灼见。 不能用21世纪的价值观,去衡量19世纪中叶的日本。 仍停留在农业社会的文明,注定了女性的生存空间会非常地狭窄。 至于“剑术之流已经落后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