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雨筠揉了揉太阳穴,诘问道:“是上一任所为又待如何,难道齐叔伯你不知情?双生子为不详之兆,齐颜家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在葬送颜氏家族。”
“若是此事为世人所知,无疑是将已然百载不衰,树大招风的颜氏,再度推上风口浪尖。莫非你已经忘却,五十年前的千卷檄文?”
赵颜家主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争执,掩在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开口却不见异状,从容不迫道:“族主的话,不无道理。''双生女,后必死。''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齐颜家主猛然起身,怒目讥刺:“赵二郎你什么意思?莫不是你要帮着楚颜家?你们赵楚是不顾祖仇,和解了?”
“我近来闲暇无事时,对医家学说有所涉猎。齐兄,我观你眼胀、耳聋、口臭且五心烦热,恐是肝火上炎。”赵颜家主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调侃道,“不过,想到齐兄昨夜休憩于秦楼楚馆之中,出现如此阴虚火旺的症状,也就尽情尽理了。”
“你!”齐颜家主指着他半响说不出来一个字,一甩长袖,扫落茶盏。
“哎,可惜了这鼎好的明前新茶。”赵颜家主摇了摇头,“西湖龙井茶清热、消臭还能延缓衰老,正适合齐兄饮用。”
柳楼曦惊奇且佩服地望向他,话中不带半点脏,却字字扎透人心。
齐颜家主被气得一屁股坐下,浑身发抖。自他三年前接任家主后,同赵颜家主数次交锋,从无胜绩。于是,他含着这口气,转头冲着“软柿子”宣泄骂道:“颜炎川呢?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来?你小子养出来的下人,实在废物。”
“我自知学浅才疏,继任族主后难以服众,是故从未曾以族主自居,事事小心谨慎。或许便是如此,才给了齐叔伯一种可笑的错觉。”
颜雨筠神情冰冷,双目沉沉地望向齐颜家主:“既然你觉得我没有资格主理事务,那便等二叔来。希望齐颜家主,能给颜氏一个合理的解释。”
齐颜家主再一次怒而起身,挥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无知小儿,黄毛竖子!”
“骂够了吗?”门口传来没有一丝波澜和语调起伏的声音。
颜炎川来了。
柳楼曦从椅背后探出脑袋,只见他身穿一套洗得发白的麻衣布衫,面无血色,神情瞧上去竟比在炎枫楼时,还要委靡不振。
待他跨入堂中,在场众人才发觉他不是一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年轻男子。
他身后的紫衣儒雅公子,俯身拱手,率先开口道:“秦颜嫡子,颜钰之。家父身体抱恙,卧榻难起,故遣我前来。”
比起颜钰之的谦恭有礼,另一位青衣官服的公子,只是微微颔首:“苏祉猷,见过诸地颜氏家主。”
“现任族主来,带了个青楼女;这前族主来,也带了一个外姓人。”
颜二叔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向颜雨筠让出的主位,坐下,咳了两声,平复了一会,才说道:“把人压上来。”
两个侍从应声压着一人进来。
柳楼曦只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前日借招聘的名头,揪出来的细作。
齐颜家主一愣,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细作跪在地上,悄悄偏头瞄了一眼左侧方,接着扑向到他脚面前,连连磕头,战战兢兢道:“家主,贱奴该死,您交代的事办砸了。”
“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族主剽袭,依族规,杖责二十;隐瞒双生女,除去家主之位;对族主轻慢不恭,出言不逊,杖十。”颜炎川靠着椅背,有气无力道,“拖下去。”
“你都不在颜氏族谱上了,不能处置我。”齐颜家主被他所言吓到,脸色一白,不负原先嚣张的气焰,“况且,我做的这些事,可都是为了颜氏。”
颜炎川眼皮子一掀,薄凉道:“呵,说来听听。”
“双生女里的姐姐,就是失踪多年的颜日华,这久在齐地现身了。她跟一个泥腿子私奔的事,已经传开了。为了颜家的声誉着想,我寻思着不如直接抹去双生子,把她们姐妹合成一个人。”
“说下去。”
“我已经想好了,既可以解决双生子,又能抹去丑闻。颜日华没有私奔,而是嫁到了楚颜家,但是被奸人所害香消玉碎。我身为她的嫡亲兄长,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了人之常情为妹报仇的事。”
“很符合齐兄行事做派。”赵颜家主忍俊不禁道。
苏祉猷难掩脸上的讥讽,大笑道:“哈,哈哈,我一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天下再没有人,能如齐颜家主一般会编故事,你这块遮羞布,选得真是不错。”
颜炎川亦笑道:“真是庶子难成大器。”
“他们在笑什么?”这场文化人的交锋,柳楼曦是一点都没听懂,轻轻拽了拽颜雨筠的袖子,悄声问道。
颜雨筠从看到苏祉猷,心思便一直放在他身上,没注意到她的疑问。
柳楼曦见他不搭理自己,讪讪收回手,望向在场众人中,她所认为的“聪明人”。
“若不是我插手其中,齐颜家主的计谋怕是已然得逞。今日在此谈论的,便不是双生子的事了。而是颜雨筠深陷抄袭风波,加之继位不正,是故可以将五年后的族主大选,提前到明年。”
“双生子不过是你诡计败露后,临时编造出的谎言。”
“确是如此,我记得很清楚,颜月华分明就是齐颜旁支子女。齐兄说的两人,相差足有三岁,完全对不上。”赵颜家主表示赞同。
齐颜家主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你们?”
颜炎川摆摆手,长叹道:“带下去吧。无嫡子,便让庶子继位,齐颜家先代……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