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好望角的蓝色海浪,到尼泊尔的屋脊之下,对于秦嘉宝来说,都是一个背包和一部手机就能到达的地方。
不过那些地方都是她的过客。
二十岁那年,她在意大利都灵附近的一片山林里,买下了一个废弃的护林员小屋,从此这个小屋,就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今天是秦嘉宝借口写生,离家而来的第四天。
前一晚外面不知道在造作些什么,大风一直摇动周围的树枝,她被吵得一夜都没睡好。
电话铃响起。
“喂,祝荔。”秦嘉宝从床上坐起,捞起手机,回答得有气无力,眼睛像被胶带黏住,半天睁不开。
祝荔:“嘉宝,什么时候回来?订婚那事谈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哥说没得谈。不然我也不会躲这儿来。”秦嘉宝吸了吸鼻子,往身上裹衣服。
今年冬天太冷了,屋里的暖气好像不太顶用。一探出被窝,冷气就往身体里钻。
祝荔在那头顿住。
按照秦嘉宝的了解,以祝荔的脾气,现在应该会小声吐槽两句。
但祝荔没有,她只是叹了口气:“你哥确实也是……和谁联姻不好,非得是付家。付家那少爷的风评,确实有些膈应人。”
海城付家与槐城秦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原本是招惹不到秦嘉宝身上的。
秦江许前些年出于善心,随手投资了一个快要倒闭的实验室,没想到去年,这个实验室研究出了一项能源相关的颠覆性技术。
这技术到底是个什么水准,秦嘉宝不清楚,不过据她所知,国内和能源沾了点边的组织,都想要来参合一脚。
秦家虽然骨架庞大,但内里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树大招风,秦江许怕保不住这块翻身招牌,于是捏着专利广招贤婿,意图人情利益双捆绑,最终选定了海城巨鳄付家。
而付家这一代,只有一个姓付的儿子,泡吧飙车玩妹炫富样样俱全,风评差到即使秦嘉宝不知道他的名字,却依旧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联姻!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知道这种事居然能落我头上,都什么年代了。”秦嘉宝把衣服穿好,哆哆嗦嗦下床往窗边走。
房间小,两步就到了头,她捏住窗帘的边缘,往旁边一掀,晃眼的白光涌入屋子。
“天哪。”她喃喃。
一夜之间,外面长满常青叶的山林,被厚厚一层白雪覆满了。
雪反射的阳光晶亮,即使天气还阴着,秦嘉宝也被这光狠狠刺了一下,她脑子嗡地一痛,连忙闭上眼睛放下窗帘。
祝荔还在电话那头叽里咕噜:“你也别急……你……付家……”
她的声音突然开始断断续续的,秦嘉宝听不清:“什么付家?”
“嘟——”电话断开。
秦嘉宝看向被挂断的通话界面:“?”
她再次拨出,把手机附到耳边,一阵忙音传来,再定睛往右上角一看。
好家伙,信号栏空荡荡。
她捏着手机在屋里乱晃一通,又尝试了重启、重置网络设置等各种操作后,最终确定,应该不是自己手机的问题。
确实是没信号了。落后的意大利,一场雪就能与世隔绝。
秦嘉宝把自己摔到客厅的小沙发里,捏着没有信号的小砖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太困了,又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秦嘉宝是被一阵阵呼啸狂乱的风声吵醒的。
她踩着拖鞋,跑到窗边看了眼,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下雪了。
这雪下得毫无章法又急切,屋外整个天地都成了灰白一片,秦嘉宝仿佛落进了不知名的结界,而身处的小屋,是唯一的安全岛。
窗户下边的雪地里,好像插了个金属的东西,看着眼熟极了。
秦嘉宝整个人几乎是趴在窗户上,皱着眉仔细思忖这是什么。
半晌,她灵光一闪,哒哒跑过去找到遥控板,对着屋里的老旧大屁股电视机一按——
嗯,确定了,那个插在雪地里的倒霉金属玩意,就是她的电视机信号接收器。
现在她彻底和外界断联了。
秦嘉宝扶着身边的画架,半晌没有回过神。
这时,房间窗户传来“咯吱——”一声响。她望去,就见到窗户的插销缓缓松动,而后窗叶脱离了插销的桎梏,被狂风往内推来。
“砰!”窗叶猛地撞在屋内的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冷风霎时灌入。
秦嘉宝目瞪口呆,连忙把脸一捂,顶着凛冽的寒风冲上前,费劲地把窗户推回去关上,仔细别好插销。
刚折腾好,她就隐隐听到了个奇怪的声音,从大门的方向传来。
这声音有点像坚硬的物体在木门上划拉,上一次听到时,是有只麋鹿认错了路想进屋。
不会又是麋鹿吧?
她走到大门边,试探性地从里敲了敲门,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笃、笃”,在安静的室内十分突兀。
她敲完后,门外的东西大概是听到动静,声音响得更急更快了。
果然是麋鹿。
秦嘉宝不打算让这头鹿进屋,于是再次敲了敲门以作安抚,正当她转身打算检查别的窗户时,一阵朦胧的音乐声隔着门板传来。
秦嘉宝兀地顿住动作。
意大利的麋鹿居然进化到会听音乐了?
随即,她就反应过来,自己脑回路飞远了。
她门外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