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凉,蒙在头上的围巾被揭开。
还未等她抬头,付煜的身体微侧过来,一只手覆在她的头侧,动作轻巧地拨开她头顶的发丝。
秦嘉宝心里有鬼,登时动作停住:“做什么?”
付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刚刚砸得疼吗?”
秦嘉宝恍然,他是在看自己刚才被砸的地方。她摇头:“没事,不疼。”
药膏在她的指腹下融化,又覆在灼人的红痕上。刚刚是为了出气,但她分得清好歹,不想在不小心的情况下再次弄疼付煜,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
“好啦,涂完了。”秦嘉宝含着笑抬起头,随即僵在原地。
她现在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原本她为了看清,身体就往前靠了不少,付煜侧过身来时,距离再次拉近,他的身躯宽大,一只手还拢在她脸旁查看头顶,看起来像是要把她拢进怀里。
他身上干燥清淡的味道氤氲裹来,秦嘉宝嗅着属于他的热量,拖鞋里的趾尖紧张得蜷了一下,“啪”,将落未落的拖鞋掉在地上。
屋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外面的风雪声呼啸。
几秒后,她的头被放开,付煜的声音响起:“有些红,还好。”
“嗯、嗯……”秦嘉宝回过神,连忙把脚往拖鞋里塞,生怕身边人发现自己方才的愣神。
“等等。”付煜制止她的动作,“小心碎瓷片,先别穿,还有别的拖鞋吗?”
秦嘉宝把塞到一半的脚伸出来,她抬脚左右看了看,白皙窄瘦的脚面光滑,没有伤口,只有脚趾尖因为温度低,比往常更红润一些。
“有,在门口柜子里。”她指了下放鞋的柜子,指完才发现,自己的动作过于自然了。
只见旁边的男人更为自然地起身过去,从柜子里挑出一双拖鞋,回来蹲下身,放到秦嘉宝脚边。
“穿这双。”付煜抬头示意。
秦嘉宝点头,把脚塞进新拖鞋里。
待她穿好鞋,付煜依旧维持着单膝下蹲的姿势没动:“你打到我的腰,花瓶把你的头砸了,我们扯平,可以吗?”
秦嘉宝垂眼,注视着蹲下身依旧显得很大只的付煜。
他正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却没有半分慌张失措,眼睛里只有平和与专注。
秦嘉宝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她生活的世界已经算得上光鲜,身边的人尽都是人中龙凤。他们过于顺遂,于是就很难用心掩饰本性,总是像个不稳定的小丑,在不经意间露出贪婪丑态。即使是秦江许,偶尔也会张牙舞爪。
眼前的男人,他明明身处劣势,却稳若泰山,不动声色占据主动。并且神奇的是,作为被抢占主动权的一方,她竟然丝毫没觉得冒犯。
她垂眼看向他:“这不公平。花瓶不是你出的手,可你这伤——”她想用脚点点他的腰侧,但立即觉得不礼貌,于是止住动作,脚只是在拖鞋里小幅度动了一下,“是我打的。”
“没事。”付煜道,“是我没来得及把它扶住,可以算作我的问题。”
他姿态放的很低,秦嘉宝也不再纠结:“好,那我们扯平了。”
付煜点点头,站起身坐回沙发,环顾一圈室内,询问:“你是画家?”
屋子里摆了三个画架,上面铺了秦嘉宝这几天的画的画。虽然她来这里是为了赌气,但来写生也是实话。
她迫切地需要情绪宣泄,而她自我的宣泄方式就是绘画。
秦嘉宝犹豫两秒,点头:“对,我是个画画的,不过名气小。”
“很巧,我是个摄影师,不过名气也小。”付煜莞尔。
秦嘉宝没想到他居然是摄影师,这边深山老林的,还以为是个徒步冒险家。
她疑惑:“摄影师为什么来这里?你是拍野生动物的?”
付煜颔首:“可以这么说。”
秦嘉宝瞅瞅他,又瞅瞅门口那堆衣物:“你的器材呢?”
她也是见过猪跑的。拍野生动物需要的器材不少,镜头更是健身水杯一样大个。
“在营地,”付煜无奈笑了一瞬,解释道,“昨晚我被冻醒,才发现下雪了。器材重,不好带,只带走了储存卡,手机也被冻关机,我走了很久才找到你这里。”
听起来他这晚受了不少罪,秦嘉宝顿时有点可怜他,至少自己一直待在有暖气的屋子里,只是与外界断联,没受别的罪。
她自小不会安慰人,想了想道:“那你应该没吃早餐,我去热点早餐一起吃。”
厨房里倒是食材充足,秦嘉宝热了几片吐司和两杯牛奶,端了一份给付煜。
吐司片是正常大小,但捏在付煜的手里,平白小了一圈。秦嘉宝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瞅他的手,莫名有一种薮猫碰见伯恩山的不真实感。
秦嘉宝嘴里嚼着食物,目光却偷偷在付煜的身体上逡巡。
眼前男人坐姿笔挺,自带一股漫不经意。身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生命力与力量感自他的体内蓬勃而出,但并不野性。
喝奶像喝可乐的,秦嘉宝见得多了,喝奶像喝香槟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付煜放下空杯子,擦干净嘴,没有打扰还在用餐的秦嘉宝,安静望向角落里秦嘉宝的画作。
过了会儿,秦嘉宝也吃完早餐,付煜收回视线,开口:“你的画很漂亮。”
秦嘉宝瞥了眼那幅画,大块的暗色浸染在画纸上,看起来腐朽而斑驳,像是潮湿霉变的墙皮。那是她第一天来时随手画的,作画时脑子里乱糟糟,和画上的图案一样。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漂亮的,那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