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被搁在了书案上。
青翠的茶叶沉底,幽幽的茶香顺着乳白的热气四散溢开,熏染得满室茶香。
赵璟伸手,端起了茶盏。
“果然是好茶。”
他缓缓笑了一下,昳丽的墨眸凝着云珠的盈澈的杏眼,缓缓将茶盏靠近唇边。
……
“咚——”
红木的门槛被脚步匆忙的小内侍踢得发出一声闷响。
“什么事值得这般毛毛躁躁的!”采菊正在内殿侍奉荣妃染甲,听见动静,回头便是劈头盖脸一声叱骂。
荣妃抬了抬眸子,什么都没说。
小内侍仓惶地整了整帽子,砰地跪下。
“娘娘不好了,陛下忽然昏倒,两仪殿传了许多太医过去都不见效果,如今宫中已经乱成一团了!”
“哦?”荣妃眸子倏地一闪。
采菊立刻扶她起身。
荣妃踱步下来,走近小内侍。
“陛下昏迷,此时宫中各处情况如何?太后那边可得了消息?”
“陛下昏的突然,消息在宫内没能封住,但是金吾卫统领第一时间下令暂时封了宫禁,除了被留在宫中议事的大人们,其余人皆不知晓。宫内永康宫那边也得了消息,听说太后娘娘一时血气攻心,也不大好了!”
听着小内侍将得来的消息一一详述,荣妃双眸微眯。
随后她的唇角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模样与神情,全然不像是一个宫中嫔妃听到这样的消息时该露出的状态。
只听她莲唇轻启,语气淡然道:
“陛下昏迷,太后病重,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本宫该当立时前去两仪殿,看望一下陛下才是。”
*
两仪殿。
荣妃换了一身颜色清淡的宫装,迤逦行来。
“听闻陛下昏迷,情况可曾好转了吗?”
如今宫中还有资格主事之人,只剩下了荣妃。
陛下昏迷之前,未来得及留下任何吩咐,这回两仪殿的人也没有理由拦住荣妃的脚步。
于是荣妃顺顺利利地便进了正殿,和众太医搭上了话。
太医院判见无人回话,便主动应道:“回荣妃娘娘,从脉象上看,陛下是近几日操劳过度导致的气血亏空,但是施针之后仍不见醒转迹象,就十分蹊跷了,原因恐怕还需要再细查。”
荣妃闻言颔首,像模像样地关切了几句:“院判也知道,如今宫中内忧外患,若无陛下坐镇恐怕不妥,还盼诸位多尽心力。”
众太医自然无不应的。
随后荣妃便要往内室进去。
“本宫去瞧瞧陛下情况如何了。”她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徐清和看了看情况,迟疑了一下,拦住她的脚步,“娘娘,如今陛下需要静养。”
荣妃顿住脚步,回眸冷瞥了他一眼,“怎么,徐太医的意思是,本宫身为如今宫中唯一的主事之人,连进去确认陛下安好的资格都没有吗?”
“微臣不敢。”她用词这样明确,徐清和终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目光略带担忧地望向内间。
荣妃自然知道徐清和是赵璟平日惯用的太医,见他一副欲言又止又无力阻拦的样子,凤眸微眯,揣测之余更定了去看看赵璟状态的想法。
她转身走到内室之外,眼见着就要绕过插屏,却又被忽然从内间出来的云珠挡住了去路。
她向荣妃行了一礼,淡声道:“荣妃娘娘,陛下如今并不见人,娘娘请回吧。”
徐清和拦她,荣妃尚只是清浅的怀疑,可如今云珠又来拦她,叫荣妃心中对自己的猜测更是确定了不少。
陛下定然是出事了。
想到此,荣妃的心定了许多,举手投足间姿态做得更足,稳稳地端起了她身为妃位架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荣妃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嘲弄和轻视,还隐隐透出几分威压,“先前本宫让你拦过一回,是因为你奉陛下的旨意。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本宫早便听说陛下未下任何旨意,而你却以宫女身份在此处阻拦本宫,莫非是心怀叵测,对陛下做了什么,却害怕被本宫见到吗!”
她的目光扫向云珠,语气激烈,颇有几分意有所指的意味。
云珠一下子就确定,秋雨定然就是荣妃——或者说钱家的人。
而荣妃,定然也正是指使她在赵璟杯中下药之人。
云珠眼睫一颤,指尖似是不自然地微微颤抖,被她捏紧了拳头,垂在身侧掩饰。
荣妃乜向她的眼神带着轻蔑,“如何,你还要阻拦本宫吗?”
赵璟昏迷的消息一出,荣妃便等于立刻就将云珠的一个重大把柄握在了手里。
而此件事情一旦暴露,便与云珠有脱不开的干系。
只要荣妃将事情揭开,不说两仪殿,这个世间都将再无云珠的立身之地。
云珠抬眸,与荣妃对视。
随后她捏紧了拳头,垂下眸,一步一步地抬步侧身,让开了通往内室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