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术?
不是死术?
夜风有一瞬间的怔愣。
虽然夜风不明缘由,但想也知道二十年前的夜陌他们来流光境一事和龙阙脱不了干系。她那时被逼急,又碰巧使出了死术,引得天境注意,于是就被关了起来。
即使她本人和当初的余中君一样,并不能确定能否再次使出死术,也不能确定下一次使出的范围,但还是足够让天境忌惮。
当年余中君虽给了龙霰峥死术,并也被流传至今,但历代天帝从未成功使出过。
因此夜风一直认为,龙阙找她、抓她,是为了死术,却没想到今日听到了和预期截然不同的答案。
夜风太久没说话,龙阙神色急了些,“我要救我娘。”
这是夜风第一次看到龙阙求她,他眼神诚恳,不似作假。大抵是觉得自己这理由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他又重复了一遍。
但夜风说:“不行。”
“……为什么?”
“救不了。”
她这出乎意料的拒绝让龙阙有些意外,他先是一愣,又在短暂思索过后说道:“我可以跟你谈条件!你去找惊忧,你杀了我!或者折磨我!都行!但你要救我娘!”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夜风的拒绝只是因为恨——她不想帮一个曾经伤害过她那么多次的人。
可夜风的回答依旧没有改变。
“救不了。”
龙阙站在原地,眼睛睁大看着她,“为什么?”
夜风没有说话。
“你用过生术的,在流光境。那天夜里万物生不是假象!你为什么不愿意救我娘!你那些多得泛滥的善心呢!”
“如果你去查看过就应该知道 ,”夜风被他抓着肩膀,受着他的质问,目光平静,“流光境只活了草木。”
龙阙放开她,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夜风看他神色已了然,他已经明白了。
“如果生术真的能救人的话,那流光境满地的尸骨应当重获骨肉,重得新生才对。”
她看着龙阙难以置信,自我欺骗,微微阖眼,把他的最后一点侥幸砸得粉碎,“所以……救不了。”
“我不信!”
龙阙一挥衣袖,“你在骗我!你在报复我!若真是你说的这样,那如何解释上古时余中君用生术救万民的所作所为?那也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
夜风叹了口气,把《灵史》横在他眼前,那一页写着——
“感死术或难生乱,而生术违天理灭人性,后患无穷,遂改之——救万物生灵,唯不救人。”
余中君当时是如何想,又是因何才做出这种决定,他们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了。
夜风曾在夜里看过《灵史》上记载的这位与她相隔千百年的神祇走过的苦路,旧事繁杂,她已无法评判,自然也无从判断他修改生术的举动是对是错。
他或是不想让后人再去走那条相似的苦路。
但那条苦路他人又未必不愿走。
……
这些猜想都已经是闲话的嗟叹,现实已无法再改变了。
夜风的视线绕过手上举着的《灵史》看向龙阙,“你可以说他自私,但事实如此,无法再变了。”
龙阙看着那行字僵在原地,好一阵子没回神。
夜风能理解龙阙,这么多年乱事纷争都是为了这个术法,如今却突然告诉他,生术已经救不了人了,这一切始料未及,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所以她也没即刻再说什么,任由他沉浸在对这件事的惊讶中抽离不出。
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刚要把《灵史》收起来,龙阙却一把抢了过去。
他不信,他要亲眼见证。
夜风看着龙阙失魂落魄的癫狂模样,好像他真的是漓洲城的那个雀无声,是个疯子。可能是极少见到他这副样子的原因,也可能是别的事,夜风没再劝他,决定跟他走一趟。
她目光再落到身旁时,只见龙阙把《灵史》在怀里拥得紧紧,好似怕谁再抢去一样。
他们来到了流光境,一直走到日月湖边才止步。
这里看上去没有其他的路,只有一片宽广又平静的湖,常含日月。
明月从这里看去显得庞大而清冷,冷冷的目光落在湖面和他们两人身上,夜风衣上光之化作的金丝和龙阙身上的金银纹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天边变幻的流光。
夜风好久没这样站在湖边看月了。
记得年少时,华枝常说天境乱事灾祸多,总让她下界守着流光境。她那时无聊,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流光境中央的那棵大树,其次就是这面湖。
湖面干净平整,一片死寂,像面镜子。她都不用抬头看天,只需托腮看着湖里就能数清当晚的星子。
龙阙大抵也看了会湖面清晰的月影,没急着喊她继续赶路,也在湖边停留一会才迈步踏进了湖中。
夜风被他的举动拉回思绪,跟了上去。
这湖十分古怪,与其说他们是落入湖中,倒不如说是轻轻松松地跨过了少有波澜的湖面,没掀起水花,也没发出声响,只在湖面上留了几圈小小的涟漪。
到了湖下,举止行动又和湖上无二了。
当初龙霰峥之后的历代天帝也将幻灵镇在了此地,在湖下加了重重结界,对活人无碍,甚至使得常人行走在这水中在外界行走无甚区别。
这地方夜风来过很多次,所以没感到奇怪。她踏入湖中再一睁眼,正好偏头看见龙阙在四处打量,他面上平静,呼吸却肉眼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