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骚扰边陲百姓便去哪平乱,非但比农民辛苦,还有性命之忧。”
“这些官员、武将们的家人得以享乐,那也是他们在外辛苦挣来的,你一句‘闲人’便把这些肱股之臣的功绩全抹杀了?”
“譬如我,自小生活优渥,那是我父亲为圣上九死一生兢兢业业挣来的。我父亲自小生活优渥,也是我祖父为先帝出生入死兢兢业业赚来的。一旦国家需要,百姓遭灾,难道不是你所谓的贵族挡在百姓们前面吗?没有这些贵族维持着朝廷的稳定,百姓能过上安居的日子?倘若打起仗来,我不也要上战场厮杀拼命?”
“阿颜,”孟瑾年拉起叶颜的手,温声道,“国家好比一艘大船,百姓是载船的水,帝王是掌舵者,而朝中官员、军中将士则是船上的船工、水师等,各司其职罢了。”
“不过如你所言,贵族制与奴隶制确有弊病,只不过还未到变政的好时机。天下大乱时留存的贵族势力哪个不是根深蒂固,朝廷的运转还需仰仗他们的支持,哪能说削权便削权?更何况是个明白人都清楚,眼前的安定无法长久,各国必须抓紧时间修生养息扩充国力,届时才不至于被列国吞并瓜分。朝廷不鼓励经商正是怕人人都跑去挣钱,届时谁还愿意去当小官小卒?辛苦不说来钱又少。也并非不想让农民读书习字,而是一个国家的发展根本在于农耕。你想想,百姓们个个都不种地了,而是跑去经商,去当手艺人,去读书争功名,荒废耕地,全国上下那么多张嘴吃什么?让士兵饿着肚子保家卫国吗?”
叶颜怔愣了好半晌,最终只冒出一句话:“原来你口才这么好?”她这些话是在心里憋了好久才一股脑说出来的,然而孟瑾年所言全凭临场发挥,思维之灵敏,思路之清晰,足见他的应对能力之高。
孟瑾年好笑到:“你真当贵族子弟只顾享乐?我六岁入学,如无例外每日需学习五个时辰以上,每月还需应付两回课考,其他贵族子弟大多也是如此,并不轻松的。”
不可否认,孟瑾年所言才更符合这个时代的国情,农耕社会自然要大力发展农事生产,古代的粮食产量远不及现代高,也没有各种机械,不靠人力靠什么?
贵族也没有叶颜认为的那么不堪,这就好比现代公务员也有贪赃舞弊的,当教授的孩子也有考试不及格的,归根究底还是人性所致、利益所趋等原因,三言两语无法蔽之。绝大多数官员和将士还是克忠职守为国为民的,贵族子弟大多也自小用功苦读,只为将来能接替父辈报效朝廷。
至于贵族制和奴隶制的弊病,叶颜的话同样有道理,只不过以当前的局势确实不是变法的好时机。
历史上哪一次大改革朝堂不得经历一番动荡或腥风血雨,一个搞不好还会把国家作没了,当然是选择先安内固邦,稳中求进。
叶颜所见所闻毕竟有限,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够深入,自然无法站到孟瑾年、顾长卿这等上位者的高度去思考问题。
不过经孟瑾年这么一分析,她也明白自己有些牖中窥日了。
“好吧,看来平日里你都在让着我。”
“非也非也,”孟瑾年笑道,“阿颜这论辩能力也非一般人可及。”
有人说小侯爷最擅长扮猪吃老虎,事实上他只不过深谙一个道理——刚硬易折,月满则亏。无关紧要的事何必非要争个输赢或辩个黑白,圆滑的示弱、适当的退让能让他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融洽,有何不可。
“要不要睡一会?”孟瑾年伸手探上叶颜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皱起眉道,“有些发烫,难道是落水着凉了?”
叶颜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幽幽地问:“怪谁?”
“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说完抓起她的手轻轻打在他脸上,谄笑着道,“任你打骂,如何?”
“没脸没皮!”叶颜憋住笑意小声嘟哝一句,抽回手作势要打,见他闭上眼,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那对桃花眼一合上,孟瑾年脸部的线条顿显刚硬,有种锋利之感。叶颜回想了一下初见他的模样,彼时他脸上还有未完全褪尽的少年感,如今倒添了几分成熟男性的沉稳——忽略掉年龄问题,这个家伙总体来说还是让她比较满意的。
她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手轻轻落在孟瑾年脸上。
孟瑾年蓦地睁开双眼,视线触上叶颜温柔的眉眼,心底某处一下子就陷落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情不自禁将脸凑到她手心里蹭了蹭。
“阿颜……”他轻声呢喃,双眸之中盛满依恋,毫不避讳地向她展示心底的爱意,以及某种热切的渴望。
叶颜如梦初醒般倏地收回手,端坐好身姿,垂下眼帘。
有些事她还未想清楚,实在无法给他回应。
她的确喜欢孟瑾年没错,可爱情还不至于让她变得盲目,从而影响她的判断力。恰恰相反,正因为喜欢,才让她愈加慎重起来。
试问一段没有感情相敬如宾的婚姻和一段原本因爱结合却被各种矛盾磨成怨偶的婚姻,哪一种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