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楼底,风更冷了。学生宿舍的灯都关了,楼下黑黢黢的,没有人影,也没有讲话声。她忍不住又抖起来,胃也隐隐地痛。
走了几米才看到李红英,黑着脸站在拐弯处,不知谁又惹了她。
“陈老师,快穿上!这帮混蛋挨千刀的,叫我狠狠骂了一顿。”
“怎么啦?”
“怎么啦?!我听到你班上一间男生宿舍有哄笑声,悄悄推开窗子看。肥仔正穿着一件蓝外衣,学着你的样子走来走去,其他男生围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我一眼就认出是你的衣服,问肥仔怎么回事,肥仔说要考验老师是不是关心学生,问你一要你就给了,他就穿着玩。气得我把舍长和肥仔一起训了一顿,要来衣服,就在楼下等你。”
“就算你关心学生也要注意身体嘛!他说要你就给?那下次……”
“好啦李级长,我有点不舒服,明天再说吧。”
陈芷汀穿好外套,薄薄的一层带不来多少温暖,骨节酸痛,腿脚无力,心想别有什么事,明天那一关一过就没事了……
李红英挑着巡了几间男生宿舍,很快下楼等在路边,想跟老师们道声辛苦、明天见,结果只等到陈老师。其他老师象征性地看了几间宿舍就走了,只有陈老师踏踏实实把男生女生都巡了一遍。
风冷天寒,李红英也直打哆嗦,然后更加生气。
生气老师们都来了,却不把面子活干好,让她想向领导表功请求加班补助都不好开口;生气那么冷的天,让班主任从家里出来叮嘱学生保暖,却不承诺给加班费,她安排工作也不能理直气壮,一旦张、岳二人领头咋呼起来,她又两面不是人。
怪谁呢?谁都不能怪。只能感叹一声:
陈老师真傻。
等到陈老师的,还有一人。
裘江突然回来,等在家里,说要谈事,坐在沙发上,西装都没脱。
涂亮打来电话,告诉他坏事了。
“徐珊跟我发了飚,非说我俩合伙在外面搞三搞四,她和陈老师碰头研究过了,绝对没得跑……我没说!我说什么呢!肯定是你那边走漏了风声。因为不是我说的,所以有一个算一个,把我也绕上了。”
徐珊给陈老师指点了江山,回头想想自己,家庭“统占部”也是形同虚设,越想越气,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呼唤姓涂的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陈老师在家里等着给他上课呢!
涂亮果真回来了。
“陈老师已经走了,连饭都没有吃。她对你很失望!”
徐珊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前期裘江有什么动静,涂亮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现在这动静快要搞到家庭破裂了,涂亮能瞒得死死的,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一条壕坑里的炮友,一个院子里的票客,一条沟里的烂泥鳅。
徐珊反锁上门,拎起擀面杖,怒发冲冠,步步紧逼。
“没想到你竟然跟裘江一个德性。他一个农村小子,不是陈老师愿意嫁他,现在还打光棍呢!他读书时没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容易被狐狸精迷住,你呢?打小就在城市生活,做生意谈买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也被狐狸精迷得颠三倒四!告诉你,姓涂的,信不信我带着儿子跳楼,让你们老涂家断子绝孙!让你一辈子生活在噩梦里!!”
涂亮害怕她打电话通知二老准备跳楼了。
父母虽然看不惯徐珊,但她为三代单传的涂家生下宝贝孙子,就这一条,居功甚伟,其他都可忽略。何况徐珊会做人,把老两口哄得很开心,所以,只要徐珊打着为儿子着想的旗号,老两口无条件支持。要是把两个老人忽悠过来,儿子的教育又开始成为问题,他所制造的新的动荡又会成为二次元的矛盾,再出什么意外……他的生意好不容易稳定了几年,可不敢再生意外了。
涂亮无条件认输,只承认受裘江影响,卡拉OK了几次,的确被舞厅里的小姐们迷昏了头,多花了点钱,但保证,只在河边走,绝对没湿鞋。
“珊珊啊,我承认我也不是正人君子,但我也不是无耻下流。我承认,遇到肤白貌美又知书达礼的美女,我会把持不住,但你想想看,那个场面,能出现知书达礼的女人吗?知书达礼的女人,会往那里去吗?所以啊,我是有贼心,但没遇到让我生出贼胆的女人啊——这一对比,还是我好嘛,飒爽英姿五尺枪,就在家里站着岗,我哪敢……是不是?是不是可以给机会?给机会啊——”
徐珊的气焰刚一收敛,涂亮立刻故技重施,翻翻钱包,拿出一张信用卡。
“珊珊,你尽管刷,刷爆了迫使我拼命挣钱,乱七八糟的事没时间去想,实在要交际,只见带来生意的大老爷们,敢带莺莺燕燕来,一脚踹出去……”
涂亮抽空向裘江汇报占况,随后专注于帮老婆重建家庭“统占部”。
他也很心虚。裘江的事他的确没跟老婆讲过,但跟兄弟讲过,兄弟中有几个很爱跟老婆喝酒,酒一端起,就是哥们,比他都铁。谁卖了江哥,他心里有数。
活该!让你对不起陈老师!
裘江在最初的惊慌之后,又出了另一层想法。福来不是祸,祸来挡不过。既然如此,就不躲着藏着,主动摊牌。老婆身为教师,德高望重、知书达礼,自然不会因为感情的事撕破脸。
好说好散,财产各半。
裘江想得很清楚。急急忙忙赶回来,坐在客厅沙发上,胸口还在剧烈喘息。
随着时间滴答滴答,摊牌的激情渐渐冷却,不知为何,竟又心虚起来。
终于到家了。陈芷汀控制住头晕目眩的身体,开门进去。家里有灯。沙发上赫然坐着神情严肃的裘江。
陈芷汀心里一暖,微微松一口气,扫过他紧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