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迎接仪式结束,尤振武返回治所,翟去病嚷嚷着要洗澡,但尤振武却不许,有些事情他要立刻问清楚。 翟去病向尤振武诉苦,说他在府谷募兵的种种不容易,为了募兵的“绞尽脑汁”和“风餐露宿”,又说挑兵的辛苦和不易…… 但在尤振武听来, 却是顺利的很,有右方伯的公文,翟去病又颇会做事和说话,二十两纹银的小礼,就令府谷知县喜笑颜开,全程县衙都十分配合;表爷爷翟文当年在靖边营救下的那一个商人,现在也的确成了府谷县有头有脸的人,听闻恩人的后代到府谷来募兵,不但亲自迎接,而且出人出力,拿出了十几匹粗布,雇佣县中的妇人连夜缝制,这才保证三百新丁才人人都穿上了粗布新衣。 “那义商叫什么?”李应瑞问。 “姓高,叫高有才,做的就是棉布生意。”翟去病说。 “知恩图报,倒也是一个信人。”李应瑞道。 “是啊,多亏了他,不然我现在肯定回不来,这些兵,也是募不到的,”翟去病叹,说着又不平起来:“可即便这样,我哥也不肯给我赏银!” 在翟去病李应瑞他们说话时,尤振武一直低头捧着手中的名册看----三百个新兵,从年龄籍贯家中情况, 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并不是他叮嘱,而是募兵历来如此,总体上,三百新丁几乎全数都有家人,其中兄弟两人的最多,家中养活不起,又找不到生计,得一两安家银,就一狠心一咬牙,参军了。 年纪最小的十八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一。 这其中,竟还有五十几人是黄河对岸山西保德州的人。 ----保德和府谷隔着黄河相望,鸡犬相闻,虽然距离极近,但因为隔着一条黄河,往来需要摆渡,所以交通并不方便,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保德近日大地震,房屋倒塌,损失惨重,所以很多人便跑府谷来了。 而府谷穷,拿不出赈灾的钱粮,无法设立粥棚,翟去病恰在此时到府谷募兵,倒也是解了县衙一难。 唉,除了旱灾蝗灾,明末地震海啸也是不断,就像是上天故意惩罚一样,将百年的灾变,一股脑的全部倾注在这十几年之间了。 另外,三百新兵之中,真正识字的,屈指可数,有三个大略能看懂告示、写几个粗陋字的新兵,都被特地标了出来,以为培养的重点。 一个天灾,一个文盲,前一个是明末的顽疾,另一个是古代封建社会的通病。 …… “哥,问你呢?”见尤振武不说话,翟去病用胳膊肘顶他一下。 尤振武抬起头:“三百两银子,你都花完了?” “那还能给你剩下不成?”翟去病翻白眼。说完,简单报账,说若不是他直接在府谷县里包了两个馒头店,在街头摆开桌子,但是入伍,馒头随便吃,又穿新衣,羡煞了很多人,根本不可能在三天时间内,就召够三百兵,前后二十天时间不到,就赶回长乐堡,又说若不是高有才出了些银子,前后打理,他精打细算,三百两银子是根本不够的。 最后又说,挑兵的时候,每一个兵都亲自问话,但是目光游离,油嘴滑舌,又市侩气的人,全部打掉,前后一共最少刷掉了一百人。 这些都是功劳,也是唯有他的聪明才能做到的事情。 看他斤斤计较、又洋洋得意的样子,李应瑞和王守奇都笑了,心里却也佩服他招兵的手段和聪明。 “你在府谷可看见了三爷爷?”尤振武却问。 “三表爷爷,没有啊?”翟去病惊讶:“他去府谷了吗?” “自你去募兵之后,三爷爷一直都没有来,我问了一下娘,说三爷爷出门了,我猜他肯定是去府谷,暗中帮助你募兵了,所以你在府谷才能这么的顺利。”尤振武道。 翟去病想了一下,说道:“是啊,我这才想起来,在府谷顺利也就罢了,为何我们三百人,一路浩浩荡荡,经过神木县的时候,也没有受到刁难呢,原来是三表爷爷为我们打了前站。” “所以并非全部是你之功,我不能赏你。”尤振武板着脸。 翟去病叹口气:“就知道你会找借口。” 李应瑞和王守奇都笑了,李应瑞举起酒杯:“来,干一个!” …… 几杯柳林酒下肚,全身火热,配上刚煮熟的大骨头,美味无比。 这一夜,很多新兵都吃到了他们人生之中,最好最饱的一顿晚饭,在这个时代,除了贵胄富足之人,九成以上的人都只食两餐,上午一餐,下午一餐,早餐是没有的,即便军中也是如此的,能吃上一顿肉,那是几年都没有一次的奢侈事,为此,尤振武狠心咬牙,令周运宰了两头猪,多蒸了许多馒头,就是为了给新兵们填饱肚子,令他们记住这难忘之夜,以安心操练。 这一夜,长乐堡同乐。 不止新兵,长乐堡的卫所军士也一同待遇,每人都分得一小勺的肉,军户家眷则都分到了碎肉和骨头汤,甚至几个送炭到长乐堡,因为天晚来不及回城,临时借住在堡中的车夫,也都幸运的喝到了骨头汤。 …… 酒虽好,但尤振武却不敢多喝,他叮嘱周运,明日就为新兵们制作腰牌,除了姓名籍贯之外,还要有编号,一人一号,不能重复,周运一一记下。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尤振武起身,披甲佩刀,巡视兵舍。 三百新兵此时都已经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