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了,更深露重,山中即使才初秋也有了些寒意,吃完果子,楚洵的烧已退了大半,但是风吹进来,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打颤。
沈璃月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可以御寒的,便靠过去,用手环住他,用衣袖替他挡着点凉意,两人靠近些也能互相取暖。
楚洵对他的动作有些意外,沈离虽然比他小五岁,但是观察入微,对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不需要他开口,就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靠着我睡会吧,今天睡好了明天才有精神。”楚洵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揽过沈离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沈离真的是累了,靠着楚洵沉沉地睡了过去。楚洵揽着他,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身体感觉小小的,软软的,靠在身上一点也不沉,还有股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萦绕在他鼻尖,不像是熏香的味道,好像也没有看到他佩香囊,不知道这个香味是哪里来的,别的男子身上没有这样清新的味道。
他侧头看着沈离,感觉他像一只猫,不笑的时候有些冷冷的,打斗的时候出手狠厉,现下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软萌样子。月光洒进来,借着月光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楚洵忍不住伸手将他的眉头抚平。
似是感受到了触碰,沈离的头在他肩上蹭了蹭,又埋的更深,楚洵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样靠着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手也不自觉揽得更紧了一些。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沈璃月就醒了,这里清越鸟鸣声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驻扎在落霞山的时候,那时那边的山上郁郁葱葱,清晨能听到鸟鸣婉转。她收回思绪,定睛一看,自己的手环在楚洵的脖子上,楚洵一只手搂住她,昨天有点累了,也没有太在意,今天睡醒了感觉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有点暧昧,虽然她现在对外是男子的身份,但是这么亲密恐怕也有些不合适,悄悄的抽开身,看了一眼楚洵,他还睡着,看着脸色不似昨天那般苍白,应是好些了。她走到洞口,探出头去,想听听看有没有人来的声音,或是口哨声,他们家的玉哨是特制的,能传音数十里,她坐在崖边竖起耳朵倾听,果然听到了一声隐隐的哨声,再仔细分辨,是三长两短的哨声,是哥哥!
沈璃月赶紧掏出玉哨,吹响两长三短的哨音相和,眼睛去找声音的来处,好像是从崖底传来的。她爬到洞口那棵崖柏的树杈上,在上面可以看的更远一些,果然看到崖底有人头攒动,她解下红色的腰带,绑在树枝上,这样红色的腰带随风摆动,崖底的人就能看到。
楚洵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看到沈离爬在树上,立即伸出手扶他,“是看到有人找来了吗?”
“对的,我看到崖底有人,还听到哥哥的哨声了。”沈离指着崖底,开心地跟他说。
楚洵从洞口看下去并没有看到,应该是树上的视野更好一些。楚洵怕他站不稳,招呼他下来,沈离拉着他伸过来的手跳下了树,一个没站稳不小心将楚洵扑倒,楚洵闷哼了一声,原来是不小心压到了他受伤的手臂,沈离立即撑起身“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楚洵也撑坐起来,用手遮了一下手臂说道:“无妨,并没有碰到伤口。”刚刚被沈离扑倒的时候他竟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不敢让沈离再靠过来发现他的不对劲。
山下,三皇子、敦亲王府、沈家、禁军四方都在寻人,虽然有人说这么高的悬崖掉下来,怕是难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他们都没有放弃,昨日搜山直到天黑才撤退,今日四更天就在山下集结,都要把这琅琊山翻过来。
沈玦明一夜未眠,他昨日听到了沈璃月的哨声,知道她遇到了危险,立即从猎场调了一队人往山上赶,但是距离太远,即使他已经尽了全力赶到,已经看不到沈璃月,探看了周围有打斗的痕迹,当看到悬崖的时候,心开始绞痛,他不敢相信月儿掉了下去,但是无论他怎么吹哨始终都没有回应,他下了死命令,就算把琅琊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他们。沈方峻和贺岚卿听到消息的时候都顾不上悲伤,立即带上亲兵去琅琊山寻人。
沈玦明又吹响了玉哨,只要没有找到就还有希望,这次他听到了回音,是两长三短的哨音,是月儿!他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在山崖的一棵树上看到了飘动的红色丝带,一定是月儿!
楚洵和沈离被救下去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沈璃月和父母哥哥抱在一起,贺岚卿这时眼泪在落下,紧紧地抱着沈璃月不放手,沈璃月再也止不住眼泪,哭出了声,真的只是差一点点,他们就天人永隔了。
楚越恒带着深深的懊悔,搂着楚洵,拍着他的背,“幸好找到你了,不然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敦亲王也拍了拍楚洵的背,“人回来就好,跟父王回去,好好疗伤。”
对着他们,楚洵始终没有答言,眼睛不由自主地透过人群看向沈离,他和沈将军夫妇像是亲骨肉,他们脸上失而复得的眼泪骗不了人,哪怕是子侄感情也如此深厚吗,沈策然更是溢于言表的狂喜。他不太理解这种感情,即使亲生父亲,对他也从来没有这种浓烈的情感。
入夜,贺岚卿亲自拿了上好的外伤膏药替沈璃月涂伤口,幸好脖子上和手上的一些擦伤不深,只要按时涂药便不会留疤。贺岚卿听到沈璃月可能遇难的消息的时候心都像被挖去了一块,幸好把她的月儿找回来了,她紧紧地抱着沈璃月一刻也不想松开,沈璃月轻抚她的背,“娘,对不起,我不会再把自己置于险境让你们替我担心了。”
贺岚卿听着她这么说只觉得心酸,“月儿,这不是你的错,娘只是舍不得你。”她的月儿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让身边的人难过。
这夜贺岚卿守在沈璃月床边,轻轻拍着她,嘴里哼着歌谣,就像她儿时那样,直到沈璃月沉沉地睡去。